 我妈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 想不到，十年的时间足以把我妈来过人间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除了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偶尔小聚的时候，不经意间提起她来，也仅仅是用来丈量某一件事的节点，是我妈活的时候，还是我妈去世后发生的。 我妈不在的这十年里，我们已经习惯了没有妈妈的故乡和所有节日。尤其是我父亲去年也走了，我连故乡都很少提起，偶尔路过，也找不出理由停留下来。 前一段时间去一个地方办事，等人的时候，和旁边一个也是等人的人闲聊，得知，我们居然是老乡。非常惊喜，说起那些地名都非常亲切，可惜，问起家里的人，报上名来却都不认识。两个人不禁感慨，我们离开故乡都太久了。 就在我们各自都办完事，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人突然拽着来找他的一个男人向我介绍：这是我爸，你们年龄相仿，或许说起老的认识。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感觉他应该和我哥差不多年龄，六十多岁吧，就顺口说出我哥的名字，那人还是一脸茫然，摇着头解释道：从小在外读书，十几岁就离开了…… 他说的那些地名，我也是听都没听过，但他固执地说，那就是他的故乡。他的孩子出生，他都这样介绍自己的故乡的。 虽然没有共同交集的人了，就因为老家是一个地方的，还是觉得很亲切，也准备互相告别…… 结果，那个年长的人突然想起一件事，说他大约十几岁的时候，放羊遇见沙尘暴，迷路了，差点冻死。多亏靠河畔住的一户人家，有个好心的姨姨发现了他，并把他背回家，用茄苗子擦他身子才缓过来…… 他说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我比他还小很多，就打住话题说：你肯定不认识，乃个姨姨活着话，也八十多岁了…… 但他又执着的想向我描述，那个姨姨的模样，感觉那件事和他的故乡是连在一起的……… “啊呀，你看我这脑子，那个姨姨家，就在你们村靠河畔的，独孤一座房……后来听说，乃个姨姨很不幸，女女失踪了，疯了……” 我突然愣在那里，拽住他问：是不是过河必经的地方？大约八几年的事情？家里有个男人常年生病？ 他惊喜的回答：对对对，你们认识？！ 那一刻，我几乎是哽咽着向他点头：那是……我妈！ 那人冲上来紧紧的抱了抱我，又推开我端详了一会，问：姨姨，好不？ “没了十年了”。得到我的答案。我们两都互相沉默了，那人眼里泛出了泪光，他好像安慰我，也好像安慰自己：也是，我今年都六十多了，姨姨活着也八十多了吧…… 正说在这里，他儿子已经开车过来，堵住了其他车的出入，摁喇叭催他。他觉得这么巧又那么突兀，他看到我流泪了，他不安的搓着手，好像揭了我的伤疤似的，估计也觉得萍水相逢的遇见居然不小心勾起另一个人的眼泪是不妥的……他突兀地抱了抱我，安慰道：我们都好好的！，又局促的立在那里，不安地搓着手，慌乱的转身跑开了…… 目送那人离开，我一个人迎着风又站了一会。 那时候我的心情错综复杂，我以为我妈去世已经十年了，她像草木一样早已回到了大地。除了我们子女们，她曾经来过人间的痕迹早已经被时间抹平了。想不到，她几十年前不经意的一件小事，却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那里，却依然活着…… 那时候，我努力在想我妈活着的样子……那么多的苦难压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居然没有消灭掉她那颗柔软而善良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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