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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打的童年(二)

 新用户3134eDv6 2024-05-15 发布于陕西

      父亲那个时候的确因为事情太多自己太忙了才在家里脾气不好,往往他的一个瞪眼我们就给吓得不敢说话了,那一刻家里的空气立马就像凝固住了一样。用母亲的话说,我们一见到父亲,就像老鼠见了猫。但是,这么严厉的父亲,他真正打我的次数并不多。

      我发现他打我们的时候是有选择性的,最主要的是在学校没表现好,考试没考好的时候。不过,我七八岁的时候的那一次挨打,真的是叫我刻印在了脑海里。

      那些年的夏天,午饭后,村里的大人小孩儿都一哄子跑到我们老家后面竹沟峪水库里游泳。——大人们叫游泳,他们水性好。水库的水最深处四五丈深,水域面积从南到北足有二公里那么远,他们能一气子游好几个来回。我们这些小孩儿只能叫作是耍水,去了在岸子上看的多,也有水性好的,下去游几圈。不过,大人们一般过个瘾就上岸穿衣服走了,下午要去地里干活儿。小孩儿们没事儿,还在那里耍半天。有时候,忙的时候,大人们就午饭后在家里歇息,不去水库那里了。小孩儿们惦记着耍水,吃罢饭撂下碗就赶快往水库那里跑。这个时候跟前没有大人,是很危险的。父母亲就多次告诫我们,“不要去水库那里耍水,那里每一年都要淹死个人呢!”

      那一天我又跟着小伙伴儿们一哄子去了水库上。我是个旱鸭子,胆子小。原先只是把鞋一脱,把裤腿挽起来,坐在水边用脚拍打几下而已。来的次数多了,看到人家扎水里又是仰泳又是自由泳,还有的玩的是我们俗话说的“漂黄瓜”,躺在水面上,惬意地很。我也就由不得也眼热了,心里像揣了小兔子一样“噗嗵噗嗵”地跳。那一天,我终于没忍住,第一次脱了衣服下了水。自然,我不敢真的进到水里边,只是沿着水库西边那里,——那里是石山,不会出现淤泥。水面以上的石头缝儿里长出一米多高的小野树苗儿,柔韧性强的很,不容易折不容易断。我手拽着山上的小树苗和绿草,把身子探进水里漂浮着,双脚不停地拍打水面,也作出一副快活游泳的样子。

      这里要插几句话的。我们以前也在水豪里玩过水,水豪里水可能不深,可是有淤泥,它们的危险性不亚于深水水库的。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一个家伙自恃水性好,从岸边上直接一个猛子扎下去,结果好一会儿没动静,只有脚在上面胡踢腾。几个大个子一看情形不对,赶忙下去把他拽住腿拔了出来。好家伙,都成了泥人了,黄泥巴塞得满嘴满眼睛满鼻子的。要不是拉上来的快,估计就憋死了。——原来,水底是一层子淤泥。因此,我们才地了经验:宁去水库,不去池塘。

      俗话说的好,快乐往往会让人放松警惕,我贴着水边石头壁歇息的时候,忽然脚底下一滑,人就沉了下去,几口水就灌得我胡乱噗嗵。幸亏我脑子没乱,手里拽着的柔韧的树苗没放松,借着那个劲儿浮了上来,连忙爬上了岸。我给呛得,坐在那里“咔咔咔”地吐水,眼睛鼻子嘴,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儿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这个事情父亲母亲都知道了。他们给吓得,又给气得,脸色都不对了。母亲指着我的额头,“给你说了一百回了,水库里一年要淹死一个人,你还往那里跑?”父亲的脸沉得能滴水来,他顺手操起柱子跟前的扫地条子疙瘩,照着我的屁股上就是一顿猛抽。

      那一次,我给打美了,晚上睡不成觉,一个是疼,再一个是自己那个时候才知道了后怕。记得当时疼得一个礼拜多在学校坐不成凳子,上课只能站着。

      后来,母亲说,看着我挨打,父亲跟她心里也疼嘛。可是,如果那一次不叫我长记性,真出了事儿就不得了。父亲为此也是好长一段时间晚上睡觉老长吁短叹的,既后悔打了我,又为我的那次耍水后怕。

      这一次疼的体验,让我真的长了记性,耍水再没敢去过水库上。我们这些小孩儿,午饭后就去底下由甘峪水库过来的干渠里。大夏天的时候,干渠里水一直都满满的,深到可以打到我们胸部。大家在那里玩儿,比较安全。

      我小的时候也属于比较捣蛋的那种。那还是我们上三年级,学校搬到了青一村旧医疗站那里。时间是个临近冬天的时候,天明显黑得早了。课外活动玩耍的时候,我真是不知道咋想着,把左手二拇指塞进了教室门上的铁栓子里了。——我们那个时候的教室门用的是那种门框上扎个铁栓,门扇上有个铁锁。

      手指头不知道咋样很轻松地就塞进去了,但是要拔出来却犯了难。尤其是我越急越拔不出来,憋得我满脸通红,手指头也又红又肿,还是没办法。眼看着扫地的人都走了,我被固定在门口,动弹不得。老师在房子里一直没出来,而且我也不敢叫老师知道,怕挨批评。

       真的是糟糕透了,父亲居然远远地从竹园边上的小路过来了。——那个时候他顺路来学校跟老师坐一下。我心里一凉,“这一下完了,非挨一顿揍不可!”因为,父亲一直告诫我们不要在学校胡捣乱的。

      父亲走进来,看到我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动,感到奇怪。就问我咋了?待他走近一看,原来我的手指给卡在那里拔不出来。

      我吓得不敢抬头看父亲,预备好要挨一巴掌的。没想到父亲并没有发脾气,而是先把我的胳膊揉了一下,叫我放松,不要用劲儿。然后他趁着我没注意的时候,发了一下巧力,一下子就把我的手指头拔出来了。

       “在学校不好好的,净胡捣乱。”父亲说,“赶快先回去,我跟你老师坐坐。”

      那天回到家,我很快吃了饭,早早儿钻被窝睡觉了。我自己心里清楚: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该被揍一顿的,父亲却没有揍我。

      听母亲说,那天晚上父亲回来的有点儿晚,回来还问到我。看我早早儿睡了,就没再说啥。

      我属于资质平平的人,上学的时候,一直是个中不溜儿。父亲尽管对我的上学很上心,但是好像也知道我的能力,所以给我的标准是:不能有任何一门课不及格。至于我的语文和英语总是考的好,父亲自然感到很高兴了。语文吧,父亲知道我打小爱看书;英语呢,父亲不知道的是英语老师老让我在黑板上抄题,——我们那个时候没有复习资料,又没有印刷室。有好的练习题了,老师就让科代表往黑板上抄题。抄题给我最大的好处是,我等于把这些题作了两遍。长此下来,我的英语水平自然就提高了。

      父亲脾气不好,爷爷奶奶和母亲都好多次说过他。这导致我们兄妹三个很少跟他像别人家大人和小孩儿那样开玩笑做朋友。但是,我们彼此都心里很明白:父亲把他对我们的爱掩饰在冷峻之下,主要是怕我们翘尾巴;我们也把对父亲的尊重埋在心底里,在悄悄地发芽。

      父亲脾气的明显转变,是在我有了儿子,把儿子在老家放了一年的时候。儿子小时候比较顽劣,这一点随我。有意思的是,父亲在自己孙子跟前忽然脾气好得叫人很觉得意外。

      那一次,我们周末回老家,母亲说儿子人碎脾气大,把人家吃饭的饭桌给揭了。父亲在一边不但不生气,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就好像他孙子干了啥光彩事情似的。

      我们忙问咋回事儿。原来,村里的叔婶儿们跟儿子开玩笑,“你在你爷你奶这里吃饭,你爸你妈给交多少钱啊?”

      “我不知道。”

       “没给钱的话就不能吃了啊。”

      儿子那个时候在读二年级,碎人一听给急眼了。“你可管呢?”说着,站起来就把吃饭的小方桌给掀翻了。

      我一听,拉过儿子就要在屁股上打。父亲一把止住了我,“你干啥呢,这么小的懂个啥?”

     看来父亲早已经把教育我们的方式抛弃了,立马成了咋看自己的孙子咋亲了。我的心里居然有了点儿小嫉妒。

      很早的时候流行过一首歌《让世界充满爱》。它的前两句歌词是:“想起来是那么遥远,仿佛都已经是从前……

      是的,童年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了,挨打的那些疼,现在想起来居然是一种幸福:多亏了那个时候的挨打,多亏那些疼,让我们活成了一个平凡平常平淡的没有犯过多少大错的人。

(作者简介:陈启,“南山白丁”,陕西西安人,写作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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