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何铁生 | 我在霍林河上独自野泳（四首）

              

文 | 何铁生     图 | 网络

  

                    

嗨！我说

如果这就是世界，尽头或开端

没有回声！枝叶繁密的废墟上嗨！我说

大地空旷，巨大浓雾覆盖天堂

几分焦燥，忐忑不已

只有肩头一轮灼热的太阳

岁月啊！我迫不及待告诉你

从黑暗的惊悚中，我已爬起

风过于破败，偶像随即摧毁

连同我年轻的身躯，辗转而痛仰

背书了矇昧与荒唐的征途

绿茵中有多少季节悄然离去

龟裂的土地，舞动长城般的锁链

罪人孤勇不屈的身影已经跌到

口哨和野菊花的种籽一起幻灭

海鸥决然的双翅俯冲年代的回响

未来清晰而颠倒，世界的背面

星星四季轮回，依然无恙

在谎言的凌霸和愚弄中趋炎附势

生活的轮翼辗压黑暗惊栗的吟唱

每一个冤屈和死去的灵魂都不曾无辜

昼夜更迭，挥之不去的恐惧和失望

疲惫而昂扬，我听到时钟在天幕滴答作响

地平线上的飞鸟围绕湖面上的渔火跳舞

雨和浮云无声飘过，漫山遍野凛冽花香

我看见一个扛竹筐的孩子

走向砌青砖的老墙，飞鸟尽

泪光模糊了小屋的桌子、瓦盆和气灯

长夜给大海罩上一张沉默的网

1981.11. 北京

为了明年夏天

早晨，我踏过村外的石桥

看见蓝天下的草坡上有许多

芍药、草莓和茉莉花的种籽

我没有拣拾它们

------为了明年夏天

中午，一辆马车停在门前

车上装满稻草

我忽然想起在场院的草堆上

遗失了一顶草帽

我没有去找

-----为了明年夏天

黄昏，雏鸭游到河对岸了

对岸蔷薇满枝，云雀留下翅影

暖阳照耀，有一排很大的屋檐

像极了风铃响起的童话

我没有去招呼它们

-----为了明年夏天

茉莉花为谁而开?

松塔与番茄留在了谁家窗下？

对岸泡桐树覆盖你的小路了吗？

草帽的主人在哪儿?

还有，雏鸭都长得好吗?

为了明年夏天

我需要等待

因为到那时

有许多话要问你

1982.12.1. 北京

野 泳

月色初白，樱花落满一地

前郭尔罗斯夜空飞过最后一行天鹅

河岸上芳草繁茂葳蕤，田野静谧

我在霍林河上独自野泳

水面闪光，闪光叠加闪光

马匹在树下均匀呼吸……

1988.5. 吉林 乾安

杜尚别

盛夏，塔吉克麦子熟了

归途的牛羊任性而莽撞

墓碑肆意拽出一道弧光

寺院上空，百鸟盘旋

重逢与缄默沙沙作响

唱诵绵延，径流万物

杜尚别散乱的街上

石榴花明亮

樱桃已红透

馕坑里火苗隐匿祖先的指纹

猎隼遗落了归期，大河弯曲

风枕着一把阿拉伯战刀

1988.6.  Душанбе

作者简介

何铁生，职业画家。七十年代末写现代诗。也是国内较早从事抽象表现主义绘画的艺术家之一。长期在西藏和海外潜心写作绘画，主题抽象、表现并带有强烈的精神和政治隐喻性，粗砺、张扬、难以归类。曾在北京及欧美举办二十余次个展和群展。出版多部画集与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