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陈显达教子

(齐武帝永明十一年）

【原文】

春，正月，以骠骑大将军王敬则为司空，镇军大将军陈显达为江州刺史。显达自以门寒位重，每迁官①，常有愧惧之色，戒其子勿以富贵陵人②；而诸子多事豪侈，显达闻之，不悦。子休尚为郢府主簿，过九江。显达曰：“麈尾、蝇拂是王、谢家物③，汝不须捉此④！”即取于前烧之。

【注释】

         ①迁官：调动职务。古代尚右，升官为“右迁”，贬职称“左迁”。②陵人：欺侮他人。陵通“凌”。《札·中庸》：“在上位，不凌下。”③座(zhā)，尾：一种拂拭尘土的用具，用鹿等动物尾毛制成。蝇拂：驱赶蚊蝇的用具，也多用动物尾毛制成。王、谢：六朝时王、谢两姓均为名门望族，故常并称。后世常用以代指豪门。 ④捉：手握。

【译文】

         春季，正月，齐武帝任命骠骑大将军王敬则为司空，镇军大将军陈显达为江州刺史。陈显达常为自己出身于普通人家，却担任了很高的职务而不安。每次受到提升，总是又惭愧又害怕。他告诫儿子，万不能因为地位的富贵而欺负别人;但几个儿子却经常举止奢华，陈显达知道后，极为不满。儿子陈休尚担任郢州主簿时，途经九江，陈显达教训他说:“麈尾、蝇拂都是王谢那样的豪族使用的东西，你不必也拿着这些东西！”当即把儿子的这些用品拿来一把火烧了。

【读解】

         “战战兢兢”这个成语，现在几乎人人会用，出自诗经《小雅》，讲的正是古人当官的心情。“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大祸降临的危险。所以古人还有一种说法，担任官职叫做“待罪”，守株待兔一般等着处分发落。不定哪一天“罪”就果真等待到了。如果当了大官，在朝廷里天天与皇帝打交道则更是恐怖：“伴君如伴虎。”天子其实真是一种猛胜于虎的动物。

陈显达深明此道，官是一路升上去了，头脑却并没有因此发昏，一介书生的本色始终未变。但陈家的几位公子嘴上无毛，未必明白这些道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在不同的人看来，感触完全两样。所以陈公子的潇洒正令陈老头子怒火中烧。这股无名怒火从心里直冲上头，又冲出体外，直把那些足以亡国败家的玩艺儿烧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