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松树（诗之八十一）

松树

小时候

你是太阳的拐杖

送来晨曦的黎明

你是月亮的玩伴

躲闪顽皮的俏影

你守在小村的高坡上

枝叶像锅盖伸展在高空

天空是你的邻居

白云是你的披肩

闪亮的星星，是你的帽璎

我扛起一根长筢

收集你落下的松针，烧柴火

收集你落下的松果，做玩具

掰下你身上的粗皮，寻找蚂蚁的足迹

到夜里，你是那梦里的老人

垂着长长的白须

长大后

我离开了小时候的村庄

我来到了一座城市

我的眼前没有了山坡

我的眼睛看不到松树

每次我来到遥远的山坡

总想寻找小时候的松树

每次看见一两棵松树

心情总会像小鸟般雀跃

只是那么低矮的松树

不是我心中家乡的松树

每次回到我的家乡

我总要抬头看看那山坡上的松树

曾经它们密集，高大，直向天穹

如今只有孤单的几棵

而且枝干瘦弱，枝梢散乱又孤零

仿佛我父亲衰老僵硬的身体

衣服

年轻的时候

想让你使我与众不同

鲜艳的色彩

变化的图案

流行的款式

我每天追着你的脚步

像花朵追赶太阳的眼睛

年老的时候

想让你使我舒适从容

寻常的色彩

简单的设计

耐久的品质

我每天穿着同样的衣服

像它们已经和身体相依相容

新娘

门外的脚印，留在过去

门内的脚步，走向明天

鲜艳的彩衣，红灿灿的灯火

辉煌在这一刻，时空窒息，走在圆满

思想被空洞的幸福充盈

感知被虚伪的幻觉雍塞

忘掉了柴米油盐

忘掉了琴棋书画

忘掉了人间沧海

温情和誓言，澎湃的海洋

流离的小舟，驶出了海港

未知的颠簸，等候在前方

虚幻的此刻，真实的憧憬

最美丽的这一刻

骰子在新人的头顶盘旋

高潮静悄悄地消退

自恋的女神

伺候在黑暗的墙角

小屋

早晨

我在你的阁楼里醒来

阳光温柔，雨水潇洒

如果是阴天

飘过来樟树叶的沉香

中午

我在你的厨房里欢唱

汤音浓郁，炒调流畅

杂米饭的呼吸

传来心灵古筝的悠扬

晚上

我在你的灯光下盘坐

书中寻友，字里徜徉

如果想换个心情

就躺在地板上冥想

五月

春天早已逃亡，不知所踪

花朵在幻灭之后，把青涩的果实

留给了人间，任凭天地取舍

像爱情，撕裂的疼痛过后

结一块青黑色的血痂在心间

阻隔血流，扼断呼吸

遮掩眼睛里的视线

石榴花是勇敢的

它不在乎有没有春天

像一个女人不在乎爱情

只顾自己开花，自己结籽

不问这岁月，骄阳惨烈

许多春风里想不起的讯息

许多温柔里记不得的悲悯

被田野记住，被天空呈显

女人们在河边捣衣，过水

昨夜里失眠的脸

憔悴了这白日的晨光

五月说，你应该早早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