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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彭老师

 生命的探讨 2024-05-19 发布于贵州

一毛三分钱在今天看来啥也不是甚至掉在地上都没有人捡。但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能够拿得出来钱的人就是了不起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两毛钱

一毛三分钱能够干什么呢?为什么要强调是一毛三呢?那时候一毛三分钱可以买好几个鸡蛋,最关键的是可以买一碗香喷喷的羊肉粉!对,就是校门口那个粉店,一大碗羊肉粉,售价一毛三分钱要知道当地的羊肉粉,那可是很有名的。

本来对于这种穷屌丝来说是没有权利去吃羊肉粉的,钱太难挣,节约一分是一分。所以在回家背粮食都是选择走路,就为了节约那一块一毛钱。要知道,走三十多公里的路,还要背东西,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可就在上周未,回家将之前采集到的雀梅吴茱萸、五倍子之类的“山货”拿到供销社卖掉了,居然卖了三块多钱。怀揣么多钱,可算得上是大款了。尽管有了钱,但依然舍不得钱坐车,还是选择花几个小时走回学校。

回到学校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学校门口那家羊肉粉每次路过那里那味道实在诱人,只苦于干净的口袋里没有进店的资本。这次可不同,咱也是“有钱人”了,所以进店的胆量实足,也大大方方地叫了一碗。吃了以后才知道果然有它诱人的道理。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恨不得把碗都舔一遍,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实在不好意思。

羊肉粉店出来,心满意足地顺着石阶往回走就在学校旁边的木房子门前,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我们的彭老师吗?于是好兴奋的跑过去叫了一声彭老师,彭老师”。

老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也愣了一下神说了一句“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我忙解释说:“我是许家坝的,是您的学生呀,您那时在我们村里教书,教过我们语文和美术呢。”

彭老师说了句“记不得了。”于是没再理睬我,直接转身回屋了。

好失望彭老师可是心中的女神怎么就说不认识了呢?感觉很莫名其妙怎么老师居然才过几年就说不认识自己了

想起彭老师去我们村那一年,我们村里已经有好几个知青,好像都是女的,都已经与贫下中农结合在一起,成了家,有了娃。彭老师来增添了村里的热闹劲,像谁家新媳妇一样的热闹。当然,也给村里那些光棍增添了想入非非的对象。

彭老师的宿舍就在学校边上的保管室隔壁,虽然房间不大,而且只有个小小的窗子但还算打扫干净还用报纸了墙,配有一张桌子和凳子,真的有一种“新房”的感觉只是那床有点简单,就是两条长凳子上面铺上木板,在木板上铺些稻草,在稻草上再铺一张竹席。

是大队长与村里的拖拉机手一起去接的彭老师,彭老师长得清秀端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一头齐耳的短发,是那种标准的“上海头”。上身穿一件蓝布碎花衣服,下身穿一条比较宽松的军裤,怎么看怎么得体。

彭老师带来两口大木箱子一只箱子里装的锅瓢碗,还有好几个瓶瓶罐罐,好像是油盐酱醋之类的东西。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后,那箱子就变成了摆放东西的台子,看到摆满箱子盖的那些瓶瓶罐罐好奇。那时候农村人吃盐都困难,没有吃过什么酱油味精之类的佐料,最好的佐料就是自家晒的胡豆酱

另外一只大箱子一直没有看到彭老师打开,箱盖还上有锁,也许里边装的是的衣服或者什么宝贵东西。箱盖上铺了一层布,还可以作为临时凳子。

初来乍到的彭老师有些腼腆看到村民们都会客客气气的,对好奇的村民提出的问题也会很有礼貌回答对于孩子们的嬉笑,只是浅笑来回应。那时候村里的大姑娘们都是放着嗓门说话只有彭老师低声细语。就凭那穿着就与乡下的姑娘们完全不同

大家一直围着彭老师的住所看热闹直到大队长来了才把大家大队长对彭老师说:“彭老师,我们村里就这条件你多担待,你可得好好教孩子们读书学习。如果有缺啥的,你就说一声我们知道你们知识分子要求比较高,但真的没办法。需要做什么力气活,吱一声我派人来帮你干

彭老师千恩万谢:“的大队长,有什么需要我向您报告的,但现在不需要谁来帮助。”大队长也就乐呵呵地走了。

我们还想去围观,大队长吼到:“去看什么看?快点回家去放掉割猪草,小心干笋炒肉。”

“干笋炒肉”可不是什么菜品,是当地的一句俗语,意思是小孩子被老人打。你想,那竹鞭子不是“干笋”吗?打在身上不是在“炒肉”?

二天一大早跑去学校,远远地看到彭老师在宿的门口鼓捣着什么东西,闻到一股煤油味儿后来看她用火苗点燃一圈圈的灯芯,原来是一个炉子放上一个小锅在上面一会儿就把水烧热了人家烧的居然是煤油根本不需要柴火。

在我们的认知中煤油只是用来点亮的毛钱一斤呢,那可不是一般的价钱。许多人家为了节约这毛钱根本就没有煤油灯只是在山里松树上去砍一些油木渣来用于晚上照明。那油的亮度也还可以,有时候比炼油灯还要强些。妇女们还可以在油木渣的照亮下做针线活。只是点油木渣时冒出来的是黑色的那黑色子飘荡在空气中虽然带着一股香味但是呆久了鼻子里全是黑色。

看到彭老师大大方方的将瓶子里的煤油就这么倒进炉子里,一次点燃那么多根的灯芯人家就是豪横啊,一斤煤油能用几天?

水烧开后看到彭老师放入面条,那也是我们逢年过节才能够吃到的美食。虽然我们这些孩子们远远在观望,彭老师也懒得说话,自顾自的煮着面条。只大搪瓷碗里放着各种黑乎乎的佐料,还从一只大口的瓶子里挑了一小砣猪油放进碗里。那味道实在是香啊远远闻上一口都觉得流口水。彭老师并没有因为我们这些孩子守在边上就会给我们吃上一口只见自顾自小心翼翼吃着面条然后收拾好煤油炉子,就关门去给我们上课了。

山里的孩子教也简单,老师上课也没那么纪律好孩子们有时候还会在上课时嘻嘻哈哈打闹彭老师才不管这些只是自己在那里讲自己的,不像其他老师那样会打人。对于我们来说,黑板上写了什么并不重要看都不看黑板,老师读一声我们跟着读一声典型的望天书。眼睛紧紧盯着彭老师看,真好看。

一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很快又到了放学的时候,又到了我们回家割猪草放牛放羊的时间段。往天这个时候我们群放牛娃总是一边放牛一边做着各种搞怪游戏,但从彭老师来后,我们多了一个内容,就是讨论彭老师的一举一动,总是夸张地表示自己知道的最多。为此,那些本来对学校没多大兴趣的学生,在放学后还是想在学校多逗留一会儿,多看看彭老师放学以后都去干了什么。奈何她房间的小窗子又小又高,又有一块粘满灰尘的玻璃,不然怕是有学生想爬上去观察。

校长是本村人,他老婆也是学校的代课老师。放学的时候专门走到彭老师门口说:“小彭老师,你刚来,没蔬菜吃,学校的学农基地里有很多菜你想吃啥就自己去摘,我已经跟大队长说过了。”彭老师还是那种腼腆地千恩万谢。

是的,那时候每个学校都有一片学农基地,因为那时候的教育方针就是“不但要学工学农学军还要批判资产阶级。”这学农是农村孩子的基础课。

不但学校有学农基地村里还有一个农科队。据说是搞什么农业科研的就是研究怎么能够让玉米蔬菜高产。我们不知道农科队究竟在干什么,但可知道农科队的仓哥可是一个非常帅的小伙也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是上过初中的人本来准备去当部队,听说后来因为什么原因没去成。有人说是因为政审不过关,他家解放前是富农,还请过帮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换成了别人也干脆不读书了,回到村里后进了农科队。

也奇怪,那时候农村人没什么文化,但有文艺细胞的人却不少,吹唢呐吹笛子拉二胡都不乏有人。只有这仓哥还有一绝活,就是会拉手风琴那手风琴着实有意思,肚子鼓鼓的上面有很多按钮一拉一拽就会嗡嗡的声音可好听了。比起村里的那些土要乐器,这手风琴就算得上洋玩意儿了。也许就是因为仓哥有这么一手,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才会他那么痴迷。村里晚上经常有宣传队的表演也可以看到哥经常去那里表演一番。婵儿也经常去参加表演,仓哥的手风琴响起与蝉儿的歌声那叫一个绝配。

蝉儿是一个大美女,身材高挑,丹凤眼高鼻梁,两条大辫子垂在脑一看也是风情万种,只可惜没有文化邻村的田壮家上门来提亲,但婵儿似乎并不满意。直到田壮去当了兵,婵儿才勉强同意了亲事,只是还没有结婚。但几次提出想要与田壮退亲,都被父亲制止。她叔叔就是大队长的要求也跟着进了农科队。

也许是因为长得帅又有文化喜欢仓哥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可是多的去了。经常主动找仓哥搭讪开玩笑,婵儿也喜欢仓哥,经常拿些小恩小惠来给仓哥,仓哥眼光比较高好像谁他也没瞧上。直到彭老师的到来,仓哥才眼睛一亮有意无意关心彭老师来。总是时不时从农科队里带来一个黄瓜一个红薯或者一个玉米之类的东西,反正大队长说过要大家多照顾小彭老师的。这可把婵儿气得不行,几次向大队长打小报告,大队长不以为然,婵儿只是暗暗生恨。

知青们到了农村根本没有想到过还会有机会回城一般就在当地安家。知青嫁给乡下小伙的事儿多了去了村里就有孙大刘二汤三、郭四等都在当地找了一个农民兄弟安家生了娃。但他们毕竟是知青,是有文化的,他们干的活也不像农民干活那么苦,或者是卫生员,或者是代课老师,再不济也是村里的计分员。但据说这彭老师可不同,一来就直接是当老师的选都不用选。

也许彭老师也是被仓哥的帅气所吸引,再加上那些先来的女知青经常对她说,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回城了,不如先下手为强,找一个好一点的嫁了,不然还抢不过那些农村婆娘。没过多久经常可以看到彭老师与仓哥在一起说话还在一起散步这在农村可是新鲜事儿小伙子大姑娘可是不能单独走在一起的,他们的举动就有些惊世骇俗了,校长和大队长都提醒他们要注意影响。后来听说这就是城里人谈恋爱的样子,也让我们这些农村小孩子对城里多了一分好奇

尽管已经看到仓哥与彭老师经常单独聊天,已经确认了他们是在谈恋爱但是村里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还是会对仓哥感兴趣,总是找机会去跟他说说话,跟在屁股后面遛遛弯都觉得是一种幸福事儿。特别是婵儿,还好像是故意与彭老师较劲,对仓哥更加热情。

听说彭老师庭条件不错他父亲好像也是个老师,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人,不让上课了,在学校打杂彭老师的父亲对彭老师与仓哥谈恋爱的事儿好像不满意,来过一次,吵了一架后就再没有来过

之前都没有发现哥到我们的学农基地来指导我们学生种地但自从他与彭老师好上之后,经常会往学校这边跑,会帮助学农基地干干活那时候知道什么叫杂交玉米就看他一天拿个大漏斗样的东西,架在玉米苗旁边,摇动那些扬了花的玉米,让花粉掉落在红莺莺的子上。据说那样长出的玉米就不会再是马牙”,会长满整个玉米棒子,我们当地叫会封尖”

学农基地的玉米长得好农科队的玉米长得更好比人还要高。这也是最忙的时候,要一株株给玉米授粉。

本以为山村里一切都平静无奇,但没过多久出事儿了,而且是大事儿。据说那天有人路过农科队的玉米地,听到玉米地里有咿咿呜呜的声音然后循生居然看到哥与蝉儿衣衫不整抱在一起,居然裤子丢在一边这婵儿可是现役军人的未婚妻那时候与军人的未婚妻有染那叫破坏军婚,那是犯罪。于是有人去报告了村里,很快就将仓哥抓了起来

当彭老师听说了这档子事儿哭得像个泪人儿但除了哭也没别的办法甚至都不愿意去看就关在隔壁粮仓的仓哥。那蝉儿也被关了起来,开始也很害怕,不敢抬头见人。当知道仓哥可能被判刑时,反不怕了,大胆承认就是喜欢仓哥,主动找仓哥的。这可得有很大很大的勇气,因为那时候女人出了这档子事儿,是没脸见人的。一般发生了这档子事儿,都会一股脑的把事儿推在男人身上说自己被强奸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水性杨花。但儿与众不同,也许是为了保住仓哥吧,如果他真说出是被仓哥强奸仓哥可能一辈子就完了,也不知道要坐多少年的牢。

我们不会去关心仓哥和婵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知道从第天起,彭老师就再为我们上课。没过几天彭老师住的地方也空空如也据说是另外一个地方去教书。

奇怪的是,十几天后,仓哥也被从粮仓里放了出来,继续回他的农科队了,只是蝉儿不再去农科队了。听说是田壮知道了这事,选择了退亲,也选择了原谅婵儿,主动提出不要追究。宣传队晚上的表演不再听哥的手风琴蝉儿也不再来唱哥据说他们都没有资格参加宣传队

村民们议论过一阵儿,但毕竟婵儿是大队长的侄女,都怕惹来祸殃,就这么慢慢将那档子事儿忘。后来,有了改革开放,山村里的文化也发生了很大转变之前那些所谓见不得人的事儿,慢慢好像被人们所包容不仅偷摸盗窃,就算男女关系之类,人们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反应强烈。人们不敢明面上去贬低去侮辱,最多背后说说而已

看到彭老师不愿意说认识我也许就是不愿意提起那段往事,也有可能是在的记忆里这些乡下孩子确实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从此总是比较好奇,每一次路过们家门口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去注意是否门开着,是否还能看到彭老师。但自从那次过一眼,两年多,没有看到过彭老师在那个木房子出现过,直到有一年他的父亲去世了,在灵堂看到彭老师在那里为她的父亲吊孝想要前去打招呼,最后还是算了,何必去自计没趣呢?

几十年过去了,羊肉粉已经从一毛三分钱一碗涨到了十来块钱一碗,而且还不像之前那样有那么多肉。如今在城里住了几十年,对于曾经的陈年往事也越来越模糊。机缘巧合,前些天行走在学校那段石阶路上,突然又想起彭老师,但那栋木房都已经无影无踪。回到乡下打听了许多人,才勉强有些消息。好像仓哥后来出去打工发了财,当了老板,到处做善事,却没有回过家乡,自今还是孤家寡人。婵儿嫁到了邻县,她的儿子现在就在仓哥公司上班。至于彭老师,村里人已没多少印象,好像后来回了城,没人再知道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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