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聊斋新义:汪曾祺的重写经典

 陶鹿在读书 2024-05-21

我得回过头来,在作品里融入更多的现代主义。——汪曾祺

杨早评价汪曾祺晚年的小说“至今尚未引起读者与研究界足够的重视,往往为美食与旅游的闲趣文字所遮掩。”

大家熟知汪曾祺的作品,他对美食的热爱,还有“这么好的汪曾祺,可惜长了一张嘴”的热梗在网络流传,那句口吐芬芳栀子花的话语简直霹雳一声震天响,这么可爱的老头,怎么能不爱呢?

晚年的汪曾祺很早就写过一首诗表达自己的创作理念,“衰年变法”,意思是“在作品里融入更多的现代主义”,于是老人家从“聊斋新义”,重写古典开始。

《故事新编》的序言中写“从古代和现代都采取题材,来做短篇小说”。这一点鲁迅和汪曾祺是相通的,鲁迅的《故事新编》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期,面对死亡威胁,内忧外患身心俱疲的情景,他拿出他诙谐的“游戏笔墨”,在庄严与荒诞中重新解读古典神话故事,虽然还是悲凉的底子,却有着难得的幽默与洒脱。

早在1987年开始,汪曾祺就有了“聊斋新义”的写作计划,一方面,汪老对古典传统小说很感兴趣,一方面受21世纪世界文学的冲击,所以这种写作尝试就在改写《聊斋志异》中体现出来。就算去美国出差,也是写作多篇和同行作家们讨论,连和妻子的家书中也多次提及。

汪曾祺系列作品文库本一共10本,第三本即为《聊斋新义》,29个小故事,一部分来自《聊斋志异》的经典改编,一部分来自90年代对“新高邮世界”的书写。

聊斋故事中有一篇为大家熟知的《画壁》,蒲松龄借书生游览寺庙,穿越壁画中和少女相恋的美艳故事,在结尾写人间欢喜恐怖,乐极生悲的转换都来自内心一念之间,更具有教化意味。

而汪曾祺的结尾朱守素听到旅伴要把自己的货物发下,而“从墙上飘了下来”。书生变奔赴西域的商人,原文的“气结而不扬”,变成了被推推拥拥出山门,“骆驼扬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样子极其温顺,又似极其高傲,仿佛于人世间事皆不屑一顾。骆驼的柔软的大蹄子踩着沙碛,驼队渐行渐远。”

感情在现实中碰壁,当局者迷,清醒的是前行的骆驼,和耳边吹过的风。

汪曾祺故事的结局,总是一切尽在不言中,骆驼队伍的背影仿佛传来了真正驼铃声,故事的悲凉被无尽放大,这亦真亦幻的美好情感最终成为泡影,如同黄霑给电影《青蛇》写的歌词:

留人间多少爱, 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 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像柳丝像春风

“心重笔轻”,《聊斋志异》中很多故事大都是悲剧,汪曾祺把其中传奇的部分删除,人情的味道更为浓厚,让聊斋的故事整体呈现了一种“简远萧散”的风格,注入了更多的生命意识。结尾的常见的背影会更触动早就不悸动的心,达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况味。

比如《蛐蛐》(童年课文里的《促织》)中那个可怜的孩子,最后托一个梦给父母,那一连串的话语令人动容,“我走了。你们不要想我。——没用。”这些细微的情节更富有意境,情感丰沛。

至于新的“高邮世界”,《鹿井丹泉》中比丘与母鹿生下鹿女的故事惊世骇俗,汪老心中认为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故事,把民间鄙俗之语转变为“花香不散”的唯美,可见汪老眼中的世界。

写文章可以去学汪老的路子,见人间至真,况世间之美,留一盏心灯照亮自己。一个好故事,在脑海中形成,需要先打动自己。小篇幅的稿子,更是需要在内容和技巧上多琢磨,或者达到汪老的境界,大音希声,寥寥几笔,尽显风流。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