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饭时，黄昏的光从厨房的壁橱旁探过它的身子。 它华丽无比，温柔无比，这份柔软的妙曼，禁不住让人把目光在这短暂的柔光里停留。 原本幽暗的厨间变亮了，灶台上的油瓶醋坛都被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那是暖暖的，梦幻一般的色彩，余光下的一绺头发也仿佛是金色的，让人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儿，把身心都融进这温柔的光影里。  窗外，孩子们正挣脱大人们的手，在黄昏里欢快地奔跑；饭吃得早的老人，则坐在海棠树下闲聊着家常。 黄昏里的海棠树可真美，有一种让人看着迷失自我的意境，一朵朵的小花簇拥着，柔软舒适，仿佛都在光影里念着彼此的名字。 我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周身舒适而安宁，而这一刻又仿佛等待了太久。 就在黄昏没有来临之前，我的内心正被一种莫名的感伤所包裹，犹如一张无形的网，困在原地，无法挣脱。 在我快被这一小块如苔藓般缠绕的情愫浸凉，浸满，浸得无法喘息时，房间的光开始由黯淡变得明亮起来。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黄昏，可是，就是如此普通的一个黄昏，却在我的心里留下一道轻微的忧伤的痕迹。 这痕迹如一枝小小的花的芽，它一旦开了花，留下影，就开始野蛮生长。 一年前的黄昏，我在楼下的海棠花影里，抬头望向窗口。 那里，灶台前有挥动的炒菜的身影，猫儿从窗纱的缝隙处钻出，在窗台上沐浴着黄昏的光。 我折下一枝海棠花枝，举着它，提着裙角，绕过篱笆院墙，坐在一个低矮的房子前，那里放着一块平整的石板，还有一本书。 在黄昏里，在海棠花影里，每当我看书看累了，一抬头，就能看到黄昏里的那扇窗。 在厨房的小小隔间里，我挂了绛红色的珠帘，这使得我的目光变得格外醉人。 而让我的目光徘徊不已的是窗口前不停忙碌的身影，那是爱人正在厨房炒菜忙碌。 等他忙碌完，会把头伸出窗外，来看我，在我抬头时，他挥动手里的饭铲，来招我回家。 而今天，黄昏已在，爱人却已离世，窗口再也没有了他的影子，再也看不到他在窗口伸出头来望我。 “黄昏”这一温暖的词汇，从此成了一个悲伤的符号。 多少次我独坐黄昏，坐到黄昏的光影渐渐模糊，消散，周身被黑夜所笼罩，才惊觉，光阴的流逝是如此的不可避免，美好的事物也总是不能永恒。 在命运面前，我们的人力显得那么渺小与无助！ 后来，每当黄昏来临，我都不敢再去望向窗口，仿佛那里有一张网，会网住太多的回忆。 而今天，黄昏再次来临，我的内心却没有了往常的怅然若失，相反却变得格外的宁静。 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如同在身心疲惫之际，泡一次热水澡，除了自己与黄昏与楼下的海棠花影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 我恍然明白，原来人生的起起伏伏，都是一种必然，那些无数的黑暗时刻，都是花的影子，它们在某一天的某一个黄昏，无意间路过了我们的心房，把一束小小的花枝轻轻投影在我们的心上，枝影横斜，花影斑驳。 我们沉浸在这样的黄昏里，独自品味人生的每一个过往，最后酸甜苦辣，每一个折痕都有花的香气，花的色彩，更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怅惘。 这样的黄昏，有相聚有分离，有欢喜有悲伤，可正是如此，才让我们的生命变得如此丰富又完整！ 最后，我们每一个人必然会坦然从容地起身，走向那幽深宁静的黄昏里。 （已载5月22日《德州晚报》）
END ■作者：高玉霞 ■编辑：王晓松 ■责任编辑：陈广江 ■终审：张富涛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