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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东方 长时间不坐大巴了，较高的视野让人能看见始终沿着太行山与平原的临界线向前延伸的京昆高速公路外的风景。山与平原，麦田、树行、道路、村舍，俨然有一种生活如流水的自然诗情洋溢起来，与耳机中的音乐配合着不断扑面而来又传送带一样远去，就给自己营造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旅程审美。 在西陵站口下道，在拐向金龟码头的山道边的一家旅馆住下，对面就是一个植被尚可的小山包，至少布满了灌木且已经有了相当高度。微微阴着的云下，绿色尚有鲜嫩之感，空气清新，环境安静，完全是山中的气氛。 山中的气氛，安静笼罩着的主导状态，会在其他声音突然消失的时候凸显了出来。在最初的惊喜之后，很快就能于某个突然的瞬间里觉到这安静转为了恐惧，被世界抛弃的恐惧。这虽然只是一个瞬间，过后马上就会又回到因为麻木和迟钝而无感的状态，但是被抛到大自然的寂静深处中来了的判断，无疑已经就此形成。
空气里弥漫着荆条味道，眼前是酸枣、柿子、蒿草、小蓟，还有一种白色的菊花，一一在山坡山谷里出现。饭菜的味道也出乎意料得好：芹菜是原始味道的香，大米饭也远比自己家里的好，好像是源于先煮后蒸的传统做法，要么就是用本地水库水种的稻子？ 山中的好空气在刚从城市中来的对比中最为强烈，噪声的情况也是这样。偶尔车过、偶尔人声之外的绝对沉寂是城市乃至市郊生活中绝对没有的。可在山中待的时间长了，就会被身心默认为天经地义。 山中的早晨清冽安静，群山无语、树木无声，偶有车过，轰响着如一阵不带风的旋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一眨眼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个骑变速车穿运动服的老男人在上坡路上放着音乐，一点点前进。一个胖女人沿着上坡路缓步走在大杨树下。大杨树下的一座新近祭奠过、插着鲜艳的塑料花的坟边，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这么早就骑着电动车来干活儿了。坟里是她的亲人，亲人昼夜守护着自家的畴垄，在早晨的朦胧中来干活也不会觉着有什么让人觉着瘆人的。毕竟，早晨山地之中，还有从夜里延伸过来的庞大寂静，一直保持着自己占据统治地位的威压。 易水湖村的村道上，一个弓着腰蹒跚着艰难走路的女人要求一辆辆从身边经过的三轮带上她，可那些显然都是她认识的人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她。一直到她喊停了前面一个拄着拐杖走路的脑梗患者，那男人停下来等她，两人才一同趔趄着向乡卫生院挪动脚步。他们要赶早在第一时间到卫生院做检查。
周围民宿中戴着安全帽、穿着橘黄色带反光条的马甲的民工，手里拎着巨大的水瓶子，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朝阳里来。朝阳照在杨树叶子上，嫩叶尚红。 新的一天的活计，即将开始。周围一片建了多一半的楼房，以易水湖为卖点的地产，就是他们在这山中的营生。停在河道里的车辆几乎有北方各省的牌照，这是很多建筑工地都有的普遍现象，出现在山里显得多少有点让人吃惊。 太行水镇早晨不开门。将自然风景隔绝到自然的生活之外，这是不论收费与否的景点都一定要做的事情。水镇河道上游的大坝，写着安格庄水库几个大字的大坝，就是易水湖的核心人工节点。 除了这个在那个年代里极其费时费工的大坝之外，水库其他方向上都是自然山体。
被称为易水湖的安格庄水库，没有环湖公路，只能坐船到水边山上的景点。景点是附会了老子故事的所谓老子峰。老子峰立在水中，很有点桂林山水的神奇。无奈全程木栈道，让本来只能远观不可近玩的直立岩壁变成了轻而易举就能抵达的所在，顿时失去了神秘感。连那从水面仰望上去很有神秘感的山洞洞口，走到跟前也已经没有任何超凡气息可言了。至于给一些奇特的岩石附会上老子的言论，以今天的眼光看来，则已经是一种比较初级的做法。文化搭台搭得太过粗率，效果就成了“笑果”。 不管怎么说，串联各个景点的木栈道还是提供了一种基本上在一个高度上环山而行的可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就可以从一座山峰转到另一座山峰，山峰和山峰之间的连接不管有多么奇崛，都被木栈道化为无需怎么抬脚的平面行走。如果没有什么时间限制的话，这样沿途走下来倒是可以在很多地方都坐一坐，坐上半小时一小时，静静地望一望山水，像是南方才有的桂林山水式的山水。 易水湖的湖边还有李密山等景点，大致与老子峰的状态相仿佛，都是因为山水之盛而附会上去一些古人古事罢了。
船行水上的时候，可以看见某些岸边的山崖上有人开车抵达，于空地上搭起帐篷来，算是一种对这里山水的欣赏方式，非商业化的自由欣赏方式。把一座偌大的湖泊整个都商业化成不准自由行止的所在，其实未必能给这珍稀的湖水带来更具号召力的名望。还风景以全民性质，让大多数岸边地带都成为自由行的目的地，才是于人于己都有利的根本性措施。 到了湖区实际上还是对湖边的气息感受更多一些，山与水就已经是最大的景致，煞费苦心地去给自然山水附会一些信誓旦旦的所谓景点传说，必要性实在不大。像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通行的那样，环湖开放的、全民性质的健身休闲赏景带，乃至自由的水上运动、水上观光，才是一处处湖泊景观最终的也是最高级的格式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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