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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的笑声:一代大师张永熙先生 | 精彩讲述

 板桥胡同37号 2024-05-22 发布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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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中的张永熙先生,像一座博物馆,认识十年,仍觉不够。

讲述者 | 舍庐鱼

公众平台 : dongxi99

长寿老人

1923年,张永熙生于北京,9岁时拜相声名家赵少舫为师,以“小张麻子”的外号成名。1950年张永熙与关立明结成搭档,两人的对口相声和刘宝瑞的单口相声在南方舞台树起了一道绚丽风景。1958年,他在北京参加了第一届全国曲艺会演,演出相声《坐享其成》,并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1997年,张永熙应邀赴天津参加《中国传统相声集锦》第二辑的录像,与赵世忠共同录制他了《南弹北弦》《故事谜语》《京评越》等优秀相声节目,为后来相声的发展留下了珍贵资料。

除了这些官方的介绍,我对于张先生还有这几点认识:1.年寿最高;2.艺龄最长;3.技艺全面;4.打呼噜最响。

大家都知道相声大师马三立,也是长寿老人,89岁;张先生刷新了他的记录,92周岁,虚岁94岁。这对于一个行业来讲,也是个骄傲吧。

全能艺人

侯宝林先生在《相声技艺》中提到,老师们表演相声,需要13种技艺:开场诗、白沙撒字、太平歌词、开门柳儿、单口、对口、群活、口技、双簧、数来宝、腻缝、楮门子。这些技艺,除了口技,其他张先生都做到了会、精、独到,并且他还有些技艺,是侯先生没提到的。比如说:“文活”(文字游戏、撒字相声、文墨故事等)、贯口(大段背诵)、拉洋片等。

张先生在行业内,公认有一条好嗓子,善于学唱。他的学唱和相声大师侯宝林,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先生擅长的种类有:

戏曲:京剧、评剧、梆子、越剧等地方戏曲;

曲艺:单弦、大鼓(京韵、梅花、西河、铁片等)、莲花落、太平歌词、数来宝、竹板书、快书、弹词等;

民间小曲:京津冀鲁晋豫苏等地小曲;

流行歌曲:从三四十年代、五十年代到八九十年代,例如:周璇、白光、龚秋霞、费翔等。

还能演奏二胡、四胡、三弦、打击乐器等。

他9岁学艺,直到去世前的一年,还登台演出,前后超过80年,艺术生命力非常旺盛。他的技艺全面,这或许是我同他交往十年,最直观的感受,也是很多年轻艺人,不断登门请教的原因。在艺术上,张先生从不不保守,谁来都教。他的师父也告诉过他:不跟别人争抢,会得多,要躲着使,你会的别人也会,你要让着他。这些都是艺德。


他学艺时,他的师爷、师父、师叔、师大爷教给他很多,当然也有一些保守的老艺人,让他去买大烟,抽足了,以为会教他,结果昏昏大睡,等醒了,老艺人去演出,把张永熙晾在一边,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在求学习艺的道路上张先生付出了很多。

相声大师

身怀绝技的老艺人很多,能够借助媒介宣传自己的艺人并不多,很多是没有这个条件的。有的是眼光问题,有的是地域问题,有的是别的原因。有的艺人单身,受到邀请就欣然加入。而张永熙当时在南京已经安家,为了老伴和家庭,就婉言谢绝了。


几十年后,回看那段历史,我觉得,没有选择北上,未必是坏事。在江南绵润环境的浸渍下,老先生慢慢地生活,延续自己的艺术青春,又何尝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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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50年代末的风采

张永熙先生一直保持着艺术上的活力。他的适应性强。40年代,他擅长唱评戏;50年代到了江南,他把越剧、评弹,同样学得呱呱叫,像《南弹北弦》《京评越》等,尽管是90年代录制,时年已经75岁,但仍然可以管窥风采。艺龄长,就可以充分展示艺术才华。40年代,他的相声《流行歌曲》学周璇、白光;50年代,《新旧歌曲》;60年代,《革命人爱唱革命歌》;到八九十年代,流行歌曲复兴,他依旧有继承有创新,在继承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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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熙手抄的歌词

张永熙先生曾经有三次机会录制相声,展示自己的所学和才华。


第一次是1958年秋天,南京市政府举行挖掘传统活动,请来100多位大学生速记老艺人的节目。只要是有价值的成品,无论格调高低,全部记录下来。很多段子,连张永熙都没有听过见过。这个活动在南京,真是惊天动地啊!白天学生们上学,晚上就在秦淮河畔夫子庙里边,无偿帮忙,拉电线点灯记录,挑灯夜战,蔚为壮观。很可惜啊,文化大革命,一把火全给烧了。听张先生说,火苗子挺高,差点没把人家大殿给烧了。

第二次是20世纪60年代,张永熙与搭档关立明,录制了80段传统相声,最终毁于“文革”。“文革”结束不久,关立明去世。那个时期的相声,目前只找到两段:一段是传统相声《金刚腿》;一段是参加1958年全国曲艺汇演的新相声《坐享其成》,后者录音束之高阁。

第三次是1997—1998年,天津市文化局组织传统相声录制工作,向散落全国各地的老艺人征集节目。从南京请来张永熙,与北京的赵世忠搭档,大大小小的相声,录制了50多段。最初找郭全宝捧哏,当时老伴生病,郭先生离不开,转请的赵世忠先生。76岁的张永熙,被天津同行赞誉“宝刀不老”,除去个别节目略有瑕疵。


由此可见,盛年的张永熙艺术的水平。如果前两次的成果,能够留下,无疑能够看到更丰富的艺术成就。

白沙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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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原始的白沙撒字,在撒一首回文诗

刚有朋友提到,张先生唱的太平歌词“十个字”,其实就是白沙撒字的一种。

“八月中秋白露,路上行人凄凉。小桥流水桂花香,日夜千思万想。心中不得宁静,清晨早读文章。十年苦读在书房,方显才高志广。”这是半首西江月,50个字。大家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看,它有什么规律?

是的,规律就是,每句首字是上一句末字的一部分,循环往复,连成一个圈。

这首西江月很早就有,相声艺人把它拿过来,用白沙撒字的形式,露天表演,招揽观众。有一定观众围观之后,在这个圈子里再写字。有拆字的;有写连体字的:黄金万两;有写倒卷帘的对联的:书林翰墨翰林书,画上荷花和尚画;还有拿相声两个字做文章,写对联批讲的:相貌品格分贵贱酒色财气 声音悦耳论高低唇齿喉音。从这些字形讲解入活,开始说相声,说一段一要钱。这是相声最原始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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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在白圈子里可以撒的字。下面这张图,是四个字:酒色财气,组成一条船,有船帆,有桅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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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张图片来自网络

张永熙先生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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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熙和老伴陈娟华

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很传奇,很坎坷。

张先生的老伴原来是国民党某军官的太太,新中国成立前后留在南京,因为相声俩人结识。虽然中间因为种种原因,也有过生活的风波,但是他们感情经受住了考验。甚至在张永熙经济最困难的日子,老伴也维持着家庭,直到晚年的红霞满天。老伴好像没有正式工作,一直在街道,老头的工资也不高。但是生活其乐融融,在家里,会给老伴讲笑话、做饭,出门就拉着老伴的手,款款而行。我记得老头说过的一句话:有我张永熙,就有你陈娟华。

张先生的老伴是因为不小心摔倒,引发心脏病,2011年在医院去世。她病重时,我们全家去看望她,她说:永熙,不要慢待了北京客人,招待好他们。他的老伴是个很贤惠的人,打理好先生生活中的一切。见过一个账本,记录着80年代的生活、物价,也记着他们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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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家的账簿

张先生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他老伴带过来的,一个是养子。带过来这个孩子,最可人,可惜游泳溺水夭折。当时响应毛泽东的号召,畅游长江,一个猛子下去,就再也没回来。另一个养子,长大后,被生父带走了。

他的家很小,里外不到40米的面积。他们的邻里关系特别好。直到老头去世,我们回老宅凭吊,碰上路人提起张永熙,他们还很觉得亲切。特别要感谢一位保姆,这些年来尽职尽责。保姆住在前楼,天天来伺候。邻居逢年过节给送饺子,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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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老头过九十岁生日,怹孩子般地吹蜡烛

我和先生的故事

2006年2月24日—26日。我第一次独自远行,南下金陵。


26日中午,我去退房,老头去澡堂泡澡。同行到建康路分手,老头东去,我西行,我突然一愣,心想:不知道日后还能否见面?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老头的身体又如何?猛然转过身,赶步叫住了他。多年以后每次告别前,老头总记得我们第一次分手时我的原话“张先生,我能抱抱您吗?”每次分别都拥抱,只是初然最长情。

事后老头说,我们不是亲人,但是经过短短几日相处,跟一家人似的。那一抱,心里热乎乎的。这是我第一次见老头的经历。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最难忘的就是第一次的分别,在长街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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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0年前,我们初见面的宾馆,已经物是人非,这次老头去世我们去吊唁,我特意到那家宾馆看了看。照了张相,算是安慰自己吧。

每次去南京,下火车直扑老头那儿,聊天之后,匆匆北上又投入生计中去。老头去世后,我也总在想,人活着为了什么?能不能不总被生活裹挟前进?可是想着想着,又不自主地旋入了生活的怪圈。

2015年3月,老头生活已经进入倒计时。一方面是意想不到的突然带来的麻木,一方面似乎又是解脱,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掉落。可是十年来鸿雁相传的生活被打破,还是有些无措。似乎出了一口气,可是又茫然起来,还能再为老头做些什么呢?3月2日的下午,那是离别的前一天,决定去一趟图书馆,想查查关于20世纪50年代时,上海报纸关于“北侯南张”的原始报道记录。其实这个话题,于当事人双方,于各位看客,本没有太多关系。而我也只是好奇,回忆着老头说过的细节,在帮怹做着收尾。

那一天,评书泰斗袁阔成(1929—2015)突然辞世,我同评书迷一样,都感到压抑。但是张先生沉疴带来的烦闷,又让我不能发作,甚至不能向外界多讲什么,只能自己跟自己较劲。我在图书馆冰冷的地下仓库默默翻着一本本发黄的报纸,因为是临时起意,等办好手续可以查阅,距离闭馆时间只剩下一个多小时。麻木盖住了无序和躁乱,只是凭借多年的经验翻找着什么,一本又一本。但是我只有这一个小时的宁静,这一个小时后又该怎样?又能怎样呢?


晚上陪父母逛秦淮河夫子庙,我明白他们也在排遣自己,可是我有些不能自抑,最后躺在一座凉亭的长廊上,这是人民游乐场旧址里的一处静幽所在,原来是个私家戏台,我实在走不动了,母亲问我怎么了?她的潜台词是(为老头)振作精神,可是我指了指北边:(北京)那儿还躺着一位呢……


转天就要北归,走之前又去看望了一眼老头,父亲说别进门了,遥望吧。于是,这成了最后一眼。我们再也没有了临别拥抱。老头的保姆为我们辞行时说,只要过了几个坎,清明、七月十五鬼节、十月一寒衣,老头就没事。唉,当真听吧。


2015年6月26日,父亲到扬州公干,我托他借道南京再去看一眼。回来后他和母亲私语,说照片别再给孩子看了,如此云云。我什么都明白了。其实网络上已经有别的探视者发过类似照片。只是,直到老头去世后的今天,我也没再碰那个文件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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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2015年3月,最后一次看望老头时拍的照片

老头的爱好是:花生、豆汁、蝈蝈。最爱喝豆汁,吃花生,也喜欢蝈蝈一类的秋虫第一次去南京拜访他时,特意准备了一塑料桶熟豆汁。当时不知道应该带生豆汁,又是隆冬,火车上又热,熟豆汁一捂一夜。

到老头家,老头挺高兴,白天聊天没好意思喝,接过来放在阳台兼厨房的角落。等我走了,满心欢喜拿起桶,打开盖,往外一倒,嚯!就这味~当时给老头就顶出来了,一会儿工夫满屋子就又馊又酸啦。白瞎一桶豆汁。打那以后,知道豆汁有生有熟,每次提到这段,老头都乐不可支。

老头是老北京,虽然在南京半辈子,但从小的习惯没改,南方没有豆汁,每次北上自然要尽兴,用他的话说,“每次要喝三大碗,你信不信?”这话我自然信,但是在2010年他来北京当评委那次,我们真在隆福寺一家小店,当着我面,喝了三碗。快90岁的人,边喝还边做动作,逗我们开心。

2015年老头病重期间,我们带了豆汁、蝈蝈去看望他。原以为豆汁能带来些希望,即便是用吸管,老头也咂摸不出味道来。勉强一二。我当时就明白了。其实,一进门,看到老头无神的眼睛,已经心里起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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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拿蝈蝈跟老头踅开心的照片,活物或许还能激起些人的本能,蝈蝈满手跑,老头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去护着,怕它掉了,但眉宇间的笑容,已经不那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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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最后给老头拍的一张照片,那天就要北上回家,父亲说别进去打扰他。我就在外边远远地看着他。我们的分别,再没有长长的拥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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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给老头寄过的吃食

老伴去世后,我们怕老头一个人闷,逢年过节,甚至是每个节令,都给老头寄些应季吃食,除了惯常爱吃的东西,老年人合适吃的东西,也包括稻香村出的节令糕点,让他尝个新鲜。一开始是寄到家里。后来寄到老头住的养老院,或者是我去看望他时带去,或者是托保姆代转。

给大家讲一个我母亲和老头的故事吧。

母亲与老头初次相见,是2010年他到北京第二次当评委时。有一天评委“放风”休息,就在白天把老头接到家里,中午喝完豆汁,安排在楼下宾馆午休。随行小伙困觉,老头觉少,竟然自己出来溜达。约定好3点下楼接他们,到宾馆找不到人,突然接到母亲电话,说在胡同口,让我快来。赶到时,母亲和老头,已经热络地聊天。原来,妈妈买水果回来,碰巧遇见了他,她只通过照片、视频见过,纯粹凭印象认出本尊。世界又大又小,只在缘分之间。


三个人说说笑笑往旅馆走,在小区小门前,正赶上街坊大妈在便民剃头。想到今日中秋,灵机说“您在北京理理发吧”。很可惜,我当时的手机没有照相功能,温馨一幕只存在记忆中。70多岁的老大妈给快90岁的老头理发,在仲秋午后,默默看着,也是美好。突然觉得老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理完发自然是一番给钱与不要的推让,这不是北京人的面子,也不单单是古道热情,我只能说是留给我的一份财富吧。或许是上天的眷恋吧,让我母亲和老头的认识,这么巧,如果差一点,俩人就错过了。而且即便见面,也未必认识,就是凭着直觉觉得这就是那个我忘年交往的老头。从我一个人,到一家子和老头交好这也是一种福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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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90岁生日的时候,我们全家给怹去祝寿。老头没有儿女,老伴当时重病还在医院,老头居然给我们一家鞠躬致谢

2011年10月吧,天津举办相声节,搞一个原生态的相声演出。准备请10位老艺人。天津出了9位,南京出了1位,就是张永熙先生。我赶到天津陪护,然后演出完,他在天津待了几天,被同行宴请,又到北京转了转,在马贵荣带领下,看望了回婉华先生,特意来我家又坐坐。这是老头最后一次到北京来了。此后就在南京,一年之后住进养老院。

2013年12月20日,住进养老院,24日他给我打的电话,说这是第一个电话,给你打哒。我心里酸酸的,都住进养老院了,还这么乐观。转年1月5日,我赶往南京,去养老院看望他,又盘桓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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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熙在老宅的邻居

我的遗憾

2015年阴历年大年初二,给老头电话拜年。拨通手机后,另一位照顾老头的忘年交把电话给张先生,说:“您接电话,**来电话了。”张先生嗫嚅着名字:“**,**,好啊,好。”极力回忆着。无奈信号不好。我挂断又拨了一遍,那位忘年交让我说大一点声音让我们说大一点声音,把电话交给了先生,先生明显带着哭音。

我大声说:“您别着急,会好嗒,会过去的。”先生听懂了,嗯嗯着。我说:“您一辈子都过来啦,(病)会过去嗒!”先生说:“没事,我就是想你啊!”我说:“我明白,我也想您啊!”老头说:“等天气暖和啦,你来,咱们见面。”我说:“嗯嗯,您别哭。”“没有没有,我没哭。”

还有一件事,我想把先生1958年在北京表演《坐享其成》的录音作为他90岁生日礼物。录音只有我的学校有,但始终无果,借阅不得。最后只找到了当年出版的相声小册子《坐享其成》,送给老头表示心意;在祝寿时,赶上夫子庙那年的灯会,在花灯的红绸布上写下这样的祝福“金陵莲醉,难考永锡”。这是我的一个遗憾,想送给老头的90岁生日礼物,但是打了折扣。

还有就是,先生的“谈艺录”和“艺术评传”的出版。老头觉得我是个适合的人选。一方面,研究生阶段主攻曲艺史论;又跟踪访谈相声艺人这些年。跟随老头这些年,也有了雏形,但是我老觉得拿不出手。最后就是希望看到我能够读个相声博士,参加我的婚礼。但终究没能完成他这简单的希望,这也是老头去世后,我一直内疚的。

我去南京守灵、吊唁,回到北京给他戴孝、烧纸祭奠,都无法补偿我们之间的情谊和他对我的重托。一位老人是一座博物馆。他的离世,不光是相声界的损失,他带给我们的美好和希望也破灭了,对于旧时代风貌的记忆也消失了。


另外,我想提出一个话题,或者课题也好:怎样长时期地追踪、记录老艺人的技艺、经历,以及把个人经历同行业的历史结合起来。相对于其他八大艺术门类,曲艺的历史很早,但在排位上却屈居末席。一方面是不被重视,再有一方面也有自身的原因。

研究一个东西,无非是一史一论,两个角度。搭建理论框架,形成系统,这是每一门艺术的追求。曲艺也好相声也好,目前在追求理论建设。但是,似乎有些东西还没有梳理清楚,比如个人史的记录,依然是时不我待的问题。90%的艺人带走了个人的经历,如何留下可以留下的资料,这需要时间、人力、物力、精力、财力、艺术感觉等等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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