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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巍 |《西游记》中的科技史(三):从“双角叉儿棒”到纺织新材料

 高观点笃者 2024-05-22 发布于江苏

为剿除蜘蛛精,孙悟空经试探后动用了一种新奇工具“双角叉儿棒”,它的原型是什么?原著提供哪些信息,让我们追究蜘蛛精具体是什么物种?《西游记》作者对利用蜘蛛丝有什么样的遐想?本《西游记》十级学者尝试对此一探究竟。本文篇幅约6000字。

我们常以有没有“背景”来调侃《西游记》众多妖怪的不同结局,那些没有后台的妖怪,大多难逃被三兄弟兑换“功果”的下场。死则死矣,哪个妖怪结局最惨烈呢?在我看来,大概没有谁比几个蜘蛛精更悲剧了。《西游记》第七十三回是这么描写的:

行者却到黄花观外,将尾巴上毛捋下七十根,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七十个小行者;又将金箍棒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七十个双角叉儿棒。每一个小行者,与他一根。他自家使一根,站在外边,将叉儿搅那丝绳,一齐着力,打个号子,把那丝绳都搅断,各搅了有十余斤。里面拖出七个蜘蛛,足有巴斗大的身躯,一个个攒着手脚,索着头,只叫:“饶命,饶命!”此时七十个小行者,按住七个蜘蛛,那里肯放。行者道:“且不要打他,只教还我师父师弟来。”那怪厉声高叫道:“师兄,还他唐僧,救我命也!”那道士从里边跑出道:“妹妹,我要吃唐僧哩,救不得你了。”行者闻言,大怒道:“你既不还我师父,且看你妹妹的样子!”好大圣,把叉儿棒幌一幌,复了一根铁棒,双手举起,把七个蜘蛛精,尽情打烂,却似七个暧肉布袋儿,脓血淋淋。


她们不但如反向“拔丝蜘蛛”般,被扯着肚脐倒揪出来,成为人质后还遭遇师兄背叛的人伦惨剧,其绝望可想而知。而且悟空对现出原形的妖怪,也不像之前看她们洗澡时有“男不与女斗”那般顾虑,直接开打。

值得庆幸的是,86版电视剧第21集《错坠盘丝洞》里,没有像原著那么辣手摧妖,不但让蜘蛛精们坚持到最后,还改编了个被毗蓝婆收伏回打扫庭院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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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版《西游记》第21集蜘蛛精现出原形

为原著里蜘蛛精的命运惋惜的同时,借助科技史角度,我们自悟空与她们斗法过程中可注意到不少新奇之处,随之解答一些饶有趣味的问题。


何为“双角叉儿棒”

悟空在道观外,是第二次面对把物品遮盖得密密实实的蛛丝。之前在盘丝洞外悟空就已思索过采用何种对策。当时他按着包裹洞府的丝绳,

即举棒道:“这一棒,莫说是几千层,就有几万层,也打断了!”正欲打,又停住手道:“若是硬的便可打断,这个软的,只好打匾罢了。假如惊了他,缠住老孙,反为不美。”

对直接动手可能导致的后果,悟空颇为忌惮。

随后“不半晌”时间里,该难题或许一直萦绕于他的潜意识中,故而此次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提出解决方案:求助于一种新工具“双角叉儿棒”。由这个名称我们很容易想象出其形状,就是一端如牛羊角那样分两股尖叉,另一端为棒状,便于手握。它的使用方法类似于用叉子吃意大利面,叉起丝绺后旋转,乱糟糟的丝网总能追根溯源。可以想象悟空和七十个小行者,每几人追索到同一源头,把对应蜘蛛精拉出按倒。这时双角棒又起到把蜘蛛精身躯夹紧控制住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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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意大利面吃法可知双角叉儿棒的用法

行者组织起小行者,发给它们双角棒后,让道观外这片地方看起来像个缫丝或纺纱车间。什么是缫丝呢?蜘蛛精吐丝会让我们联想到春蚕吐丝。缫丝就是收获蚕茧后,把它们进行煮茧、索绪、缠线等初加工,形成适宜织造的经纬线的工序。蚕丝属于长纤维,古人能利用的麻、毛、棉等其它纺织原料都是短纤维,需要通过纺纱把它们加工成长纱。无论是缫丝还是纺纱,其目的都是获得可堪织造的具有相当长度的纤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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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织图》中的缫丝图

悟空所变的这个车间,做的事情却恰恰相反。他刻意把过长的蛛丝搅断,从而把问题简化,这有点像亚历山大大帝面对复杂绳结,选择用剑斩断的思维。在这一目的影响下,别说手摇脚踏的缫车,就连简易的绕丝架都显得多余。悟空的车间里仅有用来搅丝的双角棒这一种工具。这种工具在现实生活里,可追溯到什么样的原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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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版连环画中所绘双角叉儿棒往往与原著不尽一致

春蚕吐丝作的茧,并不会全部变成美丽的丝绸。除一部分上等蚕茧用于缫丝纺织外,次等或野生蚕茧,以及茧表面的乱丝则是经过缫煮精练,把表面的丝胶溶解去除掉,再扯松后制成丝绵。丝绵又可进一步划分成精细崭新的绵,以及粗糙陈旧的絮。虽不像丝绸那样华美名贵,绵在历史上也很重要。它们可以塞进袍子或被褥,解决保暖御寒这个大问题。这类织物在战国两汉时期墓葬中多有出土,并与绢等丝织品在后世并列为征税品种。而且丝绵加工工艺简单,在中国以外缫丝技术发展滞后的区域,丝织原料都以绵为主。由于纤维形态相近,宋元木棉和草棉逐渐传播后,绵也经常指代它们。

丝绵和双角叉儿棒又有什么关系呢?让我们翻开元代王祯(1271-1333)所著《农书》,该书图文并茂地记录了许多纺织工具,其中有一种把绵捻成绵线的工具“捻绵轴”。它由下方插在木头或石头底座上的轴,以及竖立的叉组成。操作者把绵挂到叉头,用手捻成连续不断的绵线后,将线缠于轴上。这一工具在明清时期仍很常见,我们不但从《三才图会》《农政全书》里看到对王祯的摘引,还能从《桑蚕提要》《蚕桑辑要》等19世纪蚕书里看到更详细的描述。

到清朝,这种工具又称“绵叉”,“以铜为之,叉下镶木干(长约二三尺,粗如指)。” 《桑蚕提要》的插图里还进一步说明:“干长则竖立地下,干短则柱立腿上”。叉枝上挂丝绵,绵线下方连于“坠梗”之上。坠梗用竹制,一头留出空间穿过十余枚铜钱以使其下坠,钱外套长约六寸的芦管,坠梗另一头刻有较深的螺旋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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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蚕提要》所绘绵叉

纺线时,操作者以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捻绵向下抽扯,右手拇指和食指接过左手所抽之绵,像搓纸捻那样捻成线,待其长一尺余时,将线下端缠绕到芦管上,上面一截缠到螺旋纹里,继续边捻线边转动坠梗,就能把绵线越引越长,坠梗的位置也越来越低。待坠梗接触地面,即把螺纹上的线解开,缠到芦筒上。芦筒上的线缠成一大卷后,再换上另一筒。可见这一工具虽简易,但巧妙运用下坠的重力和螺旋纹提供的摩擦力,可达到较高的效率。故王祯称赞它可助劳动者们“代纺绩之功”。

前面提到的蚕书涵盖着江浙和两湖等广大区域丝绸生产的情况,其富有特色的形态或许也为《西游记》的作者所知,并给他提供了灵感,让他想象出双角叉儿棒这样奇特又应景的工具。


《西游记》中的蜘蛛认知

再读这两回文字,可以察觉到为生动、准确地刻画蜘蛛精形象,作者有必要利用当时人对蜘蛛的认知。这样一来,《西游记》成为折射汇聚古人关于蜘蛛知识的场所,经过分析,我们不但可玩味作者对这些知识的组合方式,还能解答诸如“蜘蛛精的原形是什么物种”这类问题。

根据小说情节,我们可以至少从四个方面来解析这些认知。

其一,第七十二回里,蜘蛛精从腰眼脐孔冒出丝绳,分别缠住唐僧和八戒,第七十三回她们又从脐孔冒出丝绳,“搭起一个天篷”,欲盖住悟空。蜘蛛肚中有丝可结网,是古人很早就知道的事。传说上古帝王太昊氏就曾模仿蜘蛛结网。《说文解字》等字典里蜘蛛如蝇一般,归入“黾”部或“虫”部,写作“鼅(一作“䵹”)鼄”,释义为“作罔蛛蟊”,可见当时人眼中,蜘蛛和结网是紧密联系到一起的。在最早的词典《尔雅》中,又分辨了“在地中布网”的土蜘蛛和“络幕草上”的草蜘蛛。后世诗文中以蛛网作为咏叹意象,民俗中以蛛网形状测吉凶的例子比比皆是,可见蜘蛛结网也深入人心。不过,令人惊异的是,古人几乎从未明确指出蛛丝出于蜘蛛肚腹后方这一点。《西游记》明确点出蜘蛛精的丝绳从肚脐冒出,透露出作者了解对蜘蛛结网这一自然现象进行观察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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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版《西游记》第21集蜘蛛精脐部丝腺的特写

让蜘蛛丝来自其腹部丝囊的知识成为定论并不是一件很轻易的事。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学者们对此甚至展开长期争论。德谟克利特(约前460-约前370)认为蜘蛛丝就像一种腹部分泌的排泄物,但亚里士多德学派并不赞同此说,他们更相信蜘蛛丝像树皮或豪猪射出的刺那样来自体表。联系到他们坚持的对各类动物进行仔细观察的方法,这样的结论显然有些奇怪。老普林尼(23-79)将其模糊地修正为蜘蛛或拥有一种分泌特殊毛状物质的能力。埃里亚努斯(170-235)同样简略地称蛛丝来自其腹部。昆虫的丝腺问题直到一千多年后才由法国生物学家居维叶(1769-1832)给出清楚解释。就学术史来说,存在争议远胜于沉默不语,不过《西游记》态度明确,有一定科学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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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5年詹姆斯·雷尼绘制的蜘蛛作丝图

其二,蜘蛛精摆脱八戒纠缠后,唤来其各自干儿子,即蜜蜂等昆虫。这些昆虫是因“那妖精幔天结网,掳住这七般虫蛭,却要吃他……当时这些虫哀告饶命,愿拜为母”。前面提到,在古籍中蜘蛛因其大腹便便,如蝇一般,归入“黾”部,《西游记》为营造蜘蛛精的美女形象,未赋予她们肚子圆滚滚的写实形态,不过蜘蛛躲在网络深处,等小虫上门再来捕食这点,古人早已知晓。汉代焦赣赋曰:“蜘蛛作网,以伺行旅。青蝇嚵聚,触我罗域。为网所得,死于网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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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版《西游记》第21集被蜘蛛精干儿子牵着走的唐僧

宋代人对蜘蛛捕食观察更加仔细。罗愿(1136-1184)在解释《尔雅》的著作里说,蜘蛛布网后“自处其中,飞虫有触网者,辄以足顿网,使不得解其力”。王安石(1021-1086)也从义理角度对其名字作进一步发挥:“设一面之网,物触而后诛之,知乎诛义者,故曰蜘蛛”。由此可见蜘蛛在古人心目中就是设网捕虫能手,难怪七种小虫被蜘蛛精捕捉后,甘愿为其义子。

其三,蜘蛛精把上门化缘见事不谐挣扎要走的唐僧拦住后,使出在书中颇为罕见的一招:

他一个个都会些武艺,手脚又活,把长老扯住,顺手牵羊,扑的掼倒在地。众人按住,将绳子捆了,悬梁高吊,这吊有个名色,叫做“仙人指路”。原来是一只手向前,牵丝吊起;一只手拦腰捆住,将绳吊起,两只脚向后一条绳吊起。三条绳把长老吊在梁上,却是脊背朝上,肚皮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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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将猎物捆了个“仙人指路”

老和尚取经途中,步步逢灾,被妖怪捉住吊打好似家常便饭,但被如此花样捆绑尚是首次。这里提及的“仙人指路”显然属于古代绳艺之一种,蜘蛛精用绳索摆弄唐僧肢体,恰与蜘蛛结网引来猎物后,将其麻醉并用丝将其包裹这一特定生物本性相呼应。大多数中国古籍对此仅简单概括为“飞虫触网者缠缚食之”,只有明代黄衷(1474-1533)在《海语》里记载了一种体型巨大的海蜘蛛,虎豹麋鹿等走兽落入其网后,“蜘蛛益吐丝如缟霞缠紏,卒不可脱,俟其毙腐,乃就食之”。虽这么大的海蜘蛛未必真实存在,但可见黄衷相当了解蜘蛛包裹猎物以及待其被毒液部分溶解后摄食的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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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蜘蛛

西方早期学者对蜘蛛的观察也有细致的一面。如古罗马学者老普林尼在《自然史》中记录蜘蛛结网后小心翼翼地退到角落里,“当它的猎物落入它的网中时,它是多么的警觉,它已经完全做好准备去抓住它!即便猎物仅粘到网的边缘,蜘蛛也总是立即跑到中央,因为正是如此它可以最有效率地摇动蛛网,从而成功缠住猎物”。这对我们了解古人的蜘蛛知识不无他山之石之功。

最后一点不同于前几点来自于原文的“有”,但正是原文之“无”,让我们得窥蜘蛛精之具体来历。蜘蛛精的师兄多目怪,其原形为蜈蚣精,擅长炼毒和放金光伤人。而原著里的蜘蛛精,除吐丝缠人遮物外,没有表现出任何毒性(并不是86版电视剧第21集最后出现的七彩毒蜘蛛)。这与古代“五毒”包含蜈蚣而不含蜘蛛相对应。关于“五毒”由来,一种解释是它们都是能入药的带剧毒的动物,而在古人所知数十种蜘蛛里,仅有极少数可用作药材,故蜘蛛未列入五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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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传说中的五毒

《尔雅》《说文解字》等提及蜘蛛时都不说它的毒性。直到唐宋以后,关于有毒蜘蛛的叙述才渐渐增加。较早的有唐朝诗人元稹(779-831)称“巴中蜘蛛大而毒”,对其毒性和疗法详加阐发。

沈括(1031-1095)《梦溪笔谈》里记载了广西和浙江一带令人中毒的天蛇,并推测它可能是“草间黄花蜘蛛”(也有可能不是)。这一说法在后世辗转流传的过程中,“土中者能毒人”的草上花蜘蛛被与“天蛇”直接画上了等号。这种草上花蜘蛛学名迷宫漏斗蛛(Agelena labyrinthica,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在《昆虫记》中曾详细描述过它。迷宫漏斗蛛的丝网粘性较低,与悟空“用手按了一按,有些粘软沾人”的感受较符。其毒性仅限于用来对付昆虫猎物,对人几乎不构成威胁。它的习性也并不主动袭击人,这与蜘蛛精在唐僧登门、八戒猥亵、悟空攻打之时才奋起自卫的行为也很接近。七只蜘蛛精的原形物种或即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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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漏斗蛛,或为《西游记》蜘蛛精的原形

明初出使帖木儿汗国的陈诚(1365-1457)记录在赛兰城(今哈萨克斯坦Sayram)“秋夏间草中生小黑蜘蛛,为毒滋甚”。这种“小黑蜘蛛”在中亚唤作karakurt,即间斑寇蛛(Latrodectus tredecimguttatus,又称地中海黑寡妇蜘蛛,分布于地中海沿岸各国以及中国新疆等地。雌性间斑寇蛛体形较大,可穿透人的表皮造成伤害。人类在田间收割作物时可能遭到叮咬,被咬后会感到剧烈疼痛,随后出汗起鸡皮疙瘩,少数情况下会周身疼痛,持续长达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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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斑寇蛛

另外,清朝咸丰年间编修的海南岛《琼山县志》记载蛇蛊(海南单柄蛛[Haplopelma hainanum])“时处树间,人皆忽之,伤人最毒”,并引歌谣云“最恨蜘蛛无结网,蜘蛛无网最伤人”。

陈诚带回的小黑蜘蛛信息,很快就被其他书籍转引,《西游记》成书比陈诚出使晚约百年,其作者是有机会得知小黑蜘蛛的。为什么他不把这种本来就出没于“取经路上”的毒虫形态与习性和蜘蛛精融合起来,给取经团队选择个“困难模式”,让师徒四人多吃点苦头呢。除了盘丝洞故事本身流传的延续性之外,也许还要考虑到蜘蛛精主要隐喻为“七情迷本”,随后又“情因旧恨”生多目怪“灾毒”,于是作者把美女形象的蜘蛛精与“情网”挂钩,而把下毒情节全安排给了多目怪。


蛛丝作为纺织新材料?

既然《西游记》作者对蜘蛛精的人设如此用心良苦,从这两回对蜘蛛丝的描写,我们是否能窥得他对蛛丝这种纺织的潜在材料抱有期待呢?答案很可能是肯定的。蜘蛛精作丝缠住物体后,从远处看,“那一片如雪又亮如雪,似银又光似银”,从细处看,“看见那丝绳缠了有千百层厚,穿穿道道,却似经纬之势”。蜘蛛精擅作瞒天大丝篷罩人,悟空反应敏捷,能“打个筋斗,扑的撞破天篷走了”,粗夯的八戒则见识过丝篷内部的景象:

忽抬头,不见天日,即抽身往外便走,那里举得脚步!原来放了绊脚索,满地都是丝绳。

蜘蛛精所作天篷,和猪八戒的本职官号“天蓬”不同。后者本为星宿神名,而蜘蛛精所作之篷,则是用竹木所编用来遮档日光风雨的顶盖。据悟空观察:

那怪丝绳幌亮,穿穿道道,却是穿梭的经纬,顷刻间,把黄花观的楼台殿阁都遮得无影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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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见的篷:乌篷船

似乎在作者看来,蜘蛛精专长女红,手脚甚为巧慧,经纬穿织极快。前面所说迷宫漏斗蛛,其网就以密厚杂乱而著称,法布尔形容它“到最后就织成一种密实的塔夫绸”,恰与此相应。可以说,《西游记》的作者和法布尔两人,虽时间相差约三百年,地理位置也一东一西,对蜘蛛结网与纺织相联系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中外古籍里,“唯虫能虫”,蜘蛛的禀赋都常与蚕并称,如宋代洪迈(1123-1202)列举了“蚕之作茧,蜘蛛之结网,蜂之累房,燕之营巢,蚁之筑垤,螟蛉之祝子”等动物的“工艺”天性。老普林尼的著作里对蜘蛛的介绍也是紧接在科斯岛野蚕之后。另一方面,又常有人从纺织的实用功利角度,认为蜘蛛结网价值远不如蚕,如汉代扬雄《太玄经》说“蜘蛛之务,不如蚕之緰。测曰,'蜘蛛之务’、无益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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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的蛛丝收集装置

中国拥有数千年养蚕史,故对蛛丝几无所求。尽管蛛丝和蛛网在人们生活中极为常见,但由于蜘蛛难以大规模养殖,且蛛丝很难收集,在很长时间内蛛丝仅有少数纺织以外的用途。直到18世纪以后,才陆续有个别追逐奇巧之人发明抽丝装置,把蜘蛛腹中丝线卷出,耗费大量人力收集到足够数量,织成手套、床罩、披风等物。看着这些费尽心机的作品,我们无法不想到《西游记》里想象出的简单器具,和近于虐待动物的抽丝行为。和孙悟空除妖不同,织造蛛丝衣物几乎是毫无必要的,近年来人造蛛丝技术得到发展,我们还是让这种小动物呆在草丛、屋角,安静等待它们的猎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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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被收集用来织造衣物的金丝圆蛛蛛丝

主要参考文献
王祯《农书》、方大湜《桑蚕提要》等。
亚里士多德《动物学》、老普林尼《自然史》等。
胡东升. 《尔雅》中蜘蛛分类的古今考证. 王祖望主编《中国古代动物学研究》,科学出版社,第159-166页。
I.C.Beavis. Insects and Other Invertebrates in Classical Antiquity.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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