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老张，是在疫情刚解封的时候。亲房家娶媳妇，我不得不去。老张贷款又买进了七八头牛，加上原来养的，现在已有二十多头。有些早到了出栏的日子，但因疫情，至今还在圈里饲养。几十头牛，喂起来真不容易，大牛日花费都在几十元钱，老张被牛弄得焦头烂额。老张与二哥闹嘣，就是因为牛。现在的牛，品种已经改良，牛犊大，不好生产。有一天，一头牛生牛犊生了一早上，就是生不出来，老张让老婆去叫村口榆树下掀牛九的老二，连续叫了两趟，其他几位老汉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况且也到了中午时间了，就收拾了牌，各自回家。老二说他腰疼，扥牛娃子那活他干不了，也回了家。农村剩余的都是老弱病残，老张不得不骑上摩托到镇上去找兽医。等到老张把兽医接来，一对牛已经死去。兽医拨着看了看：太可惜了，早叫几个人，绑到牛娃蹄腕子上扥一下，也不至于两个都死掉。老张喊来国万，让他们剥了吃去，他在炕上躺了一下午。此时庄外分牛肉的滩场有人吵了起来：我们张家的牛肉，你们分个屁来。是你兄弟让我分的，国万说。你一个支书，白吃白喝惯了，连我张家死个牛的事，你都要管，你没有想想，是不是你管的太宽了？是张老二的声音。老张一咕噜从炕上翻起来，匆匆走出院外。张老二扛了一条牛腿正要离开，其余的人站在周围，气得支书脸发青，腿发抖。老张一把缀下牛腿，在老二的脸上一个响亮的饼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老二趁机跌倒，在地上乱滚乱骂，两只流浪狗拽着牛腿往墙后扥。晚上老二的女人，抱了一把老扫帚，把老张家的灶爷板板都抖了……庄子上拿了牛肉的人，按每斤十五元给老张付了钱。跌本但舍的也不算太多。年底，老张背了一百颗鸡蛋，电话说已经坐上车。挡不住，只有让他来了。晚上，定了个地方，邀了几位同学，与远道来的老张共同吃饭。在同学的互敬下，老张喝得有点高，到酒店，他抱住我哭了一个小时：老同学，实在张不开口，我小的孩子和老二的二女儿下个月都要毕业，娃都没找上工作。你让他们参加考试呀，我打断他的话说。考了几个单位，面试都被刷下来了。咱们的孩子老实，但没残迹也不丑呀，就是面试不上！下个月有个单位又要面试，他们都报了。我地个娃比老二的小两岁，能不能托个熟人，把老二的个先解决了。我的年龄小，让他以后慢慢考？老张的这句话一说出，让我楞了好半天，如今，这样的人很少了，哪有有机会，先解决侄男子弟，再考虑自己孩子的人呢？这样的人，时下我确实没碰到过。前面我们几个给你帮忙解决过的那几个都干的不错，他们给你称茶叶不？我问。咱不想偶些事，只要娃娃们有工作，再咋说，都是咱们张家的人。穷了几辈子了，不能让孩子如我们一样活。他无奈地说。老张啊，我知道你家的一切情况，你就别自我安慰了！你是咱们一村的聪明人，也是明白人，只是命运和你开了个大玩笑，我们这代人，注定活的是最累的一代人，好不容易上个学弄个工作，还要成家买房子，兄弟姊妹多，基本都在农村，上有老下有小，不管不行，全管没力量，经常管不可能，期盼他们的孩子能考个学，积极上进不犯错，至少再一辈就能拔掉穷根。但是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他问，啥问题？老张，不知你总结过没有，一个家庭中稍微有点才华、有点思想、有点真本事的人，一定会在这个家庭中过得非常辛苦，非常无奈。因为明白人、有思想的人，想要从碌碌无为的人群里突围，最先阻碍你的，不是外面残酷的竞争和现实，而是家族里的世态炎凉和人情世故，还有恨铁不成钢的说管事情。你会发现总有人会拖你的后腿，总有自己的人，他想一门心思地拽着你，总有人他想不劳而获，还觉得自己理所当然。本来在一起穷的好好的，一起发昏，昏的妥妥的，你非要变成一个明白人，清醒的人，有本事的人，搞得大家都不开心，搞得大家都在攀比，最后人红是非多，好心想办点好事，多半最后当成了驴肝肺，终了你会发现，你在这个家里，你根本就带不动、帮不完、搞不好。从头至尾你都是一厢情愿，自己感动自己而已。老张啊，一个家族想要兴盛，除了在这个家族中出一个愿意带头的贵人而外，还需要家族里的人有贵气。什么是家族贵气呢？一句话，家之兴盛，人必有谦勤和识！不在于谁贵谁贫。什么叫谦勤和识？懂事为谦，不懒为勤，互助为和，明理为识。教导后辈以此看齐，做到了谦勤和识四个字，没有不兴旺的家族，没有做不成事的道理。如果家族人没有这四个字的加持，建议以后你少说为妙，少管为佳，小心帮出了仇恨，说出了是非，管出了白眼狼。如若不信，是你没有过这样的家庭环境。你是一个有才华有真本事的人，那就要记住人穷不走亲，富贵不还乡。因为我们改变不了别人，那就只有护爱周全自己。我们无法改变他人的命运，除非他人自己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能够改变别人的必须具备：正好你要，刚好我有。这样才能皆大欢喜。我谝了这么多，不知你听明白没？你我的性格可能悟到做不到，但为了父母，我们所有的憋屈都应该诚实啊！谁让是一个娘们子裤腿子抖下来的呢？老张唏嘘再三，我啊，老同学，你们的情一辈子都还不完……老张啊，你这话我听了咋这么不舒服呢？人处到这个阶段，还需说这样的话吗？咱们才是真正的认识之人。有些人，知名知姓，吃饭多次，说话无数，离认识相差太远呀！本来相见就是相欠，除非此生无缘！老同学还是有学问，老张说。这不叫学问，这是生活的馈赠啊……作者杨进荣，曾用名绿云、罗巴、走天涯、西北星，陇上田园诗人，作家，中国传统文化的爱好者和乡土文化的资深研究者，曾在《诗歌报》《散文林》《诗人》《驼铃》《白银晚报》《白银日报》《白银文艺》《乌兰》《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首都文艺》《人文白银》《乡土文学》《乡韵》《陇上风情》《中华诗词》中国网、神州网、今日头条、凤凰网等网络和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近万篇，深得读者喜爱。著有散文集《抱朴》和诗集《星云涯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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