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热了“穷理居敬”,冷了“道学之宗”

 jxyslza 2024-05-23 发布于江西


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在铅山知县施德涵的领导下,发动全县士绅积极赞助,在鹅湖书院旧址的基础上,大大扩充,规模基本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鹅湖书院的样子,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那个“斯文宗主”的石坊。该坊是道光年间建的。书院焕然一新,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大事。恰逢这一年七月,朝廷任命了一位江西巡抚,姓白名潢(?—1737年),字近微,汉军镶白旗,奉天盖县(今辽宁盖州)人。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为贵州按察使。因为操守廉洁护理贵州巡抚。后又改任江西巡抚。
白潢在北京皇宫聆听了康熙帝的训示,辞行的时候,皇帝把他为江西铅山鹅湖书院题的一匾一联交给白潢,匾为“穷理居敬”,联为“章岩月朗中天镜,石井波分太极泉”。白潢两个月以后到洪州(今南昌)履新,第二年四月,携带制作好的匾和联来到铅山县鹅湖书院,这在封建社会,那是等同于御驾亲临,文武官员、地方贤达、生员士子,都得行三跪九叩之礼,恭恭敬敬地迎接,并悬挂妥当。早在去年白潢刚到任,就给皇上写了谢恩的疏,在乾隆和同治年的县志中都有全文。在同治十二年版的《铅山县志》中,还全文载录了白潢写的一篇“记”。全文如下(标点本人所加),感兴趣的可以读读。我不记得现在鹅湖书院的碑亭里,有没有镌刻这篇文章的石碑,我估计应该有,省长级别的官,铅山知县不敢怠慢。
【对古文不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跳过蓝色的文章】
康煕五十六年秋七月,潢奉命鎭抚西江。陛辞日,特赐御书扁额一面,楹对一联,额曰:“穷理居敬”,联曰:“章岩月朗中天镜,石井波分太极泉”。潢以九月莅洪州,越明年夏四月,赉至书院悬挂讫,衣冠士庶,扶杖来观;凤翥鸾翔,光腾霄汉。西江之士,请爲文以纪其盛。潢窃维
宸藻辉煌,有目者共睹;而“穷理居敬”一言,尤学者所宜详玩也。盖理无形而着于事,事至赜而统于理。大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小而食息、起居,显而礼乐、兵刑,微而鬼神、性命,莫不各有其理。学者于凡事之来,随其大小、微显,究其所当然,更穷其所以然。河南夫子所谓或读书以讲明义理,或尚友以鉴别是非,或应事接物以审量当否,皆格物以穷理之事也。敬者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也敬德之聚也。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静时不敬,则昏迷纷扰,无以立天下之大本。动时不敬,则懈慢放肆,无以行天下之达道。故学以居敬爲基,作室无基,则栋梁何寄?为学无基,则身心何依?敬之不可须臾离也。新安夫子所谓持其志,则气自清明。学者常提醒此心,则邪自息也。大哉!王言以四字统学术之全,学者于此尽心焉,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参赞化育无难矣!夫太平兴国二年,驿致九经于白鹿洞,考亭、东莱亟称之,以爲德意良美,惟恐坠失,况于我皇上亲洒宸翰,揭爲学之要,昭示学者,其敦化育材之意,固有什伯于太平兴国者乎?此邦之士,相与博穷事理,以尽致知之,方朝乾夕愓,以端力学之基;由博而约,自下而高,以答扬圣天子乐育之意,则无负于学矣!
潢幸躬际其隆,爰因邦人士之请,谨拜手稽首而纪之。时康煕五十有七年秋七月,巡抚江西等处地方兼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加三级臣白潢恭纪。

【同治《铅山县志》有关页】

因为有了康熙赠的匾与联,于是后来还特意增建了一幢“御书楼”,是书院唯一的两层楼房。清朝光绪年间,一位无名氏写了一篇《游鹅湖山记》,其中介绍了“堂中”悬挂的御匾和两侧的楹联,遗憾的是没有明确说明是什么“堂”。在介绍鹅湖书院的布局最结尾处写道:“最后御书楼联云:'宸翰辉腾千嶂外,御书香闭一楼中’。”由此可知,“穷理居敬”的匾应该是悬挂于楼内的大厅之上的,廊柱上是不会出现君臣并列的楹联的。御赐的楹联必须挂在堂内正中隔墙的两侧,现在的悬挂方式与清朝的布局不同。现在看到的“御书”当然不是康熙皇帝的真迹、原匾,没有人知道原来的匾联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来到鹅湖书院参观的人,知道康熙题匾和联的人很多;但知道鹅湖书院还有一块御匾的人很少。
在《大清德宗同天崇运大中至正经文纬武仁孝睿智端俭宽勤景皇帝实录》——书名很长,其实就是“光绪皇帝实录”,该实录逐日记载光绪皇帝爱新觉罗·载湉的官方活动。清朝每个皇帝都有《实录》,是从明朝学的。在光绪十八年(1892年)正月,庚辰正月十七。江西巡抚德馨奏:重修鹅湖书院,请捐拨经费,筹给膏火。并请颁赐扁()额。允之。寻(不久)颁扁额曰'道学之宗’。
我在“光绪实录”中,没有检索到其它与鹅湖书院有关的信息,照理说,皇帝赐匾后,江西巡抚德馨应该上疏感恩,这肯定是有的,但负责记“实录”的官员不屑于记载罢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年正月初二,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要去西苑玩几天,“实录”却不厌其烦地记载:“上(皇帝)跪送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皇太后驻跸西苑。”这里短短一句话需要注意:光绪皇帝送慈禧太后是“跪送”。后来发现“癸亥(正月初三)。…(上)诣仪鸾殿问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皇太后安。至丁卯(初七)皆如之。”连问安这样日常的小事都记载,而大臣的奏折却可以随意。光绪皇帝的窝囊和慈禧太后的跋扈溢于言表。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大清国成了外国列强瓜分的对象,加之咸丰年间的太平天国、义和团运动,内忧外患,割地赔款,大清早已经日薄西山,国库空虚。但是,光绪皇帝还是恩准了给鹅湖书院拨经费修缮房屋,给士子发读书的生活津贴,并且给书院赐匾,提升到“道学之宗”的天花板地位。须知岳麓书院仅仅挂“斯文一脉”的匾,鹅湖书院却是“斯文宗主”“道学之宗”,你说谁更牛?皇帝的话是一言九鼎,不是随随便便写几个字的,都有来龙去脉。
这么大的事情,在当时的铅山,肯定是要轰动一阵子的,但由于清朝同治之后再也没有修志,光绪皇帝给鹅湖书院赐匾拨款的事,就没有史籍记载了。现在,“道学之宗”的匾悬挂在鹅湖书院的仪门上方,当然不是原物,所以也不能落款。但我们还是应该记住这位四岁登基,在位33年,却一直活在慈禧淫威之下的傀儡皇帝,为了延续铅山的鹅湖书院的生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做了几件好事,真不容易啊!

第2300期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