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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蛳岭（长篇小说） 微力 第二十三章 一零一 父亲当日马不停蹄返回市公安局，给包游两位局长作了详细汇报。两位领导心中石头落了地自然也是非常高兴，对父亲赞赏有加。接下来就是两件事，一是迅速向市委主管领导汇报并落实人员安置问题，此事由包局亲自负责。二是着手安排三天后包局上螺蛳岭与贺老三见面，此事由游副局长具体负责。父亲连日鞍马劳顿，两位领导想让他休息一下。父亲一听就急了：螺蛳岭的情况只有自己最熟悉，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休息？匆匆进食草草洗漱之后，协助游副局长起草文件准备材料。包局是部队作风雷厉风行，当夜把情况汇报给市主管领导。市领导一听这是火烧眉毛十万火急的事，立马放下手头其他工作。第二天一早召集各相关部门头头脑脑开会，商量如何处置安置螺蛳岭几百号人的去向问题。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剿匪反特安抚人心是重中之重。所有工作都要为其让路开绿灯，而螺蛳岭则是通过路口的第一台车。能否开好这个头至关重要，不仅上面领导社会各界周围群众关注，那些盘踞各地的土匪也在引颈观望。有关部门不敢怠慢，立即紧急动员拿出方案预案落实相关措施暂且不提。
一零二 只说山寨这边，此时早已闹成了一锅粥。所有匪徒都已知晓，大拇指决意要同政府议和并且已经进入倒计时。何去何从，这是摆在每一个人面前的现实问题。愿意留下接受安排的自然是大多数，处置起来似乎问题不大。关键是选择自行离开的少数人，才是贺老三目前面临的最棘手难题。山寨自古就有去留随意的惯例，这是一个不成文的江湖规矩。关键是现在当前局势大不一样，贺老三最担心的问题是这些人离开山寨之后另立山头重新为匪。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的一番苦心不就付之东流了吗？再说也对不起父亲的一番好意，进一步说也就是对不起人民政府。看样子这个惯例也需要改一改了，只有恩威并施方能奏效。贺老三决定进行以下改革：一是选择自行离开可以，但是不能携带武器也不能拉杆子，也就是不能拉走属下的队伍。这样离寨者就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拉起队伍另立山头，对不？二是只发放双倍盘缠，不能参与山寨所有财产的分配。因为一分到财产，这些惯匪就有办法购置枪支弹药。没人没枪又没钱，我看你还能继续折腾下去吗？阳关大道你不走独木断桥偏要行，人要作死天王老子也没法子！贺老三分别找到这些要走的头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许之以利。关键是许之以利这一条厉害，白花花的现大洋明晃晃的金银珠宝，傻子才不会动心哩！这样一来，原本说要走的大多改变了初衷，愿意留下来听候安排。只有三五人死心塌地执意要走，贺老三苦劝不住只好随他们去也。
可真要到走时又有两人临时变卦，最后只剩下三人。临行前，贺老三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赠与三人说：毕竟我们兄弟一场，这是我的私房钱略表心意吧。三人接过银钱，哽咽着说：感谢大哥一片真心，我们情况特殊恕不从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以后若有用得上兄弟时，定当效命万死不辞！
一零三 第二件事相对来说就简单得多，就是处理山寨历年积攒的金银珠宝银洋现钞。说简单也不简单，严格说起来还挺复杂。几乎所有土匪窝都是按单结算，也就是说不论生意大小做完及时结算。总的来说就是按功行赏人人有份，前面所说用秤分金银用斗量铜钱一点都不过分。需要补充的是，所谓按单结算并不是全部分光，山寨要从中抽取一定比例。至于具体多少各个山头不尽相同，一般来说都在30/50%之间。这些抽取的财宝银钱，主要用于山寨基本建设人员薪水工资和各项杂费开支。剩余部分存入仓库，大概相当于现如今公司里的公积金公益金之类吧。
说穿了，山寨其实就是一个股份制公司，人人都是股东。当然，他们无须投入金钱，只是投入青春年华时间精力，还有经验教训包括项上人头。有人认为，土匪么不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哪有什么规矩章法可言？这你就错了，土匪不但有规矩有章法，而且严厉得很近乎残酷。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是这个道理。如若不然，山寨早就乌烟瘴气不复存在了。比如说最敏感的财务和仓库保管，都必须经过大家选举并考核通过方能任用而且还要接受监督审计。并非局外人想象中的那样子，寨主的大姨妈小舅子阿猫阿狗都可以当。一旦发现行私舞弊贪赃枉法，轻则乱棍打残丢弃山中生死由天，重则大刑伺候剥皮抽筋死无完尸。日积月累年复一年，这些金银珠宝大洋现钞数量相当可观。如今要彻底清盘处理干净，并保证分配合理人人有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大拇指贺老三生性不贪无帮无派处事公道行事端方说话算数，这事才能进行得有条不紊如此顺溜。
一零四 如果说贺老三清廉如水不爱银钱，显然是胡说八道纯属放屁。天底下哪有土匪不爱钱的道理？说土匪不爱钱等同说妓女不爱钱，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贺老三出身贫寒自小受苦受难，为了凑学费父母愁白了头累弯了腰。有钱人家的孩子，谁愿意屈尊当学徒倒尿盆子呢？如今早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他倒不太责怪柳员外了。是啊是啊，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如何能下嫁一个出身低贱的厨子呢？门当户对，亘古不变。社会地位名声暂且不说，就是经济条件也是天壤之别。什么明媒正娶，那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如果自己是官宦人家富贵子弟，估计柳员外巴结还来不及呢！贺老三不仅知道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而且还知道只有钱才是万能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人也会变鬼。有钱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当人上人，有钱就能读书当官。实在不行，还可以买个官来当当。不过，贺老三明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明白盗亦有道这个道理。自从当上螺蛳岭大当家的，他便对山寨规矩作了不少重要改革。比如说绑票不撕票赎金不过半，包括前面所说此次自行离开者不能携带武器不能拉杆子，只发放双倍盘缠不能参与山寨所有财产分配等。这么多年来，他从不过问财物分配细节，大胆放手交给主管人员办理。他也不接受大小头目的各类孝敬，只拿自己该得的那一份。这些财物他大部分捐给了广佛寺，也许是求得心灵的慰籍吧！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次贺老三破例亲自上场，主持所有财物的分配方案。他把山寨里的金银珠宝分成四份，一份捐给人民政府，算是山寨的诚意和见面礼吧。一份捐给广佛寺整修山门重塑金身，寨主亲口承诺岂能失信？一份留给大小头目包括自己，最后一份留给喽啰们作遣散费。寨主这样处理，其他人自然没有二话可说。
一零五 第三件事那就顺理成章了，总管根据兄弟们的个人意愿重新编组拿出一份详细名单。就在这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的节点，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发生了。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问题，大的令贺老三无法解决。按贺老三和父亲的设想，几百号弟兄的去向也不外乎以下几类情况。一是回家或者投亲靠友，二是听从政府安排工作，三是留在城中做生意。没想到的是，这三项全部加起来还不足一半人数。这到底是啥缘故呢？其实道理很简单，一说就再明白不过。先说第一条，叫作有家难回。你在外面当土匪，十里八乡早就传遍。试问，你愿意回去让人家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吗？投亲靠友更是扯蛋，谁愿意收留一个当过土匪的人呢？至于第二条也靠不住，叫作恐难胜任。俗话说得好：端人家碗受人家管。这些人在山里呆的时间太久，人世间的事反倒生疏了。有些人连话都不会说，开口就是狗娘养的老子灭了你，哪里能够胜任政府安排的工作？此外，这些人平时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自由散漫惯了，哪能适应那种朝九晚五的刻板生活？再说第三条，叫作生意难做。生意生意说起来挺好听，其实也是行不通。前面说过，土匪都是些流氓加文盲，斗大的字识不了几箩。用《亮剑》里李云龙的话说就是，扁担倒在地下不知道是个一字。你若要他到城里开门做生意，非把他吓出心脏病来不可！贺老三望着那张清单，不禁仰天长叹：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作者简介】微力姓劉名偉力，祖籍江西新喻。酷愛書畫遍臨諸帖頗有心得，師從賴少其先生獲益良多。亦愛閱讀寫作未曾間斷，出版有《現代公共關係》、《到深圳求職》、《人文閱讀》書籍多種。近年致力創作長篇小說《民辦老師》《公辦老師》《皇天厚土》，專業音頻分享平臺《喜馬拉雅》正在連載演播。順其自然自然順，樂在其中其中樂。這是微力之精美創作，亦是其為人之道，更是其人生追求也。 ※ ※ ※ 编辑：杨来治（河南洛阳） 刘伟力作品集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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