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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书堂:为什么需要“浑沌”哲学?

 文学头条 2024-05-23 发布于河南

现实与意识皆产生于浑沌,呈现为“既……又……”的不确定性与无限可能性。“他既在这里,又不在这里”,多么熟悉的语言。既如此,又如彼;非如此,非如彼,这不就是“即”和“非”的佛教哲学吗?相对性、差异性导致非平等、不平和不坦然、受约束不自由,不就是庄子的哲学吗?即入即出,即是即非,即有即无,即真即假,智慧的焦点在这里。
而智慧之“慧”,是用扫把不停地清除心台上的污染物和障碍,这是道、佛的路径,不也是儒家格致致知正心诚意修身在“心斋”“明明德”,即以“德”和“仁”在心灵上达成合和、在社会上创造大同以使人、社会和世界止于至善的方法吗?如果说佛道的学说多少有点玄学的成分和唯心主义的色彩,那么,可以观照参考一下量子学中“薛定谔的猫”的“科学”结论:两种相反的可能性同时存在。不要判断,不必进行肯定或否定;没有界限和区别。微观世界以粒子的叠加混沌状态而存在,存在着各种可能。只要你观察它,它就会呈现为单一性征和形式。那么,不同的人、不同的视角和环境,一定呈现出不同的结果和样态来。没有固定、单一和肯定。这就是“不确定性”、混沌态,超越了线性逻辑的框架。
量子物理学改变了经典物理学以来的世界观和思维方式,把人的结构、固定和明确性的理性认知和逻辑打趴下了。从量子物理学出发,老子、庄子和佛教的观念、理论和逻辑,从原本的不可知解,突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最典型也是最有冲击力的东西是那只“薛定谔的猫”——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里。镭的衰变存在几率,如果镭发生衰变,会触发机关打碎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
根据量子力学理论,由于放射性的镭处于衰变和没有衰变两种状态的叠加,猫就理应处于死猫和活猫的叠加状态。这只既死又活的猫就是所谓的“薛定谔的猫”。但是,不可能存在既死又活的猫,则必须在打开箱子后才知道结果。
在生活中“薛定谔的猫”指的是事情的确定性和不确定性,就是事情的两面性。比如我马上要去做一件事情了,这件事情成功和失败都有一半的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认为这就是“薛定谔的猫”。假如向天空中抛个硬币,不知道最终落下来是哪一面朝上。看来,不确定性才是真正的事实;唯一能够确定的东西就是不确定性。
接下来的问题是,不确定性后面有确定的规则吗?即,有没有一个上帝,有没有一个规则的制造者?有一个“双缝实验”可供参考:单个光子到底通过了左缝还是右缝?如果一个光子通过有两个狭缝的平面,只要观察了其中的任意一个狭缝,那么光子就不会同时通过两条狭缝,但如果不进行观察,那它就会同时通过两条狭缝。然而,即便光子是在离开平面(狭缝后)后,在击中目标之前被观察了,它居然也不会同时通过两个狭缝。
以丹麦物理学家玻尔为首的哥本哈根派解释道:“光子既不是通过左缝,也不是通过右缝,而是同时通过了左缝和右缝。”注意,这里玻尔可并不是指光子会分身术,一分为二,一半通过了左缝一半通过了右缝,他说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指的同一个光子同时通过了左缝和右缝。
一旦在狭缝上装了记录仪,他们确实可以观测到电子通过了某条狭缝,但怪异的是,一旦电子被观测到了,双缝干涉条纹也就消失了,如果不去观测,双缝条纹又神奇地出现了。这就好像在那个用光子当足球踢的实验中,一旦有人在某个墙缝上看到了足球,这个足球就不再会整齐地落在网的固定位置,而一旦没有人去看这个足球到底飞过了哪个墙缝,这个足球又神奇地出现在了那些固定的位置上。由此,我们可以思考“观测、监视与规则理性——为人与人为的主体世界”的问题。
客观之物肯定存在,但它与“我们”无关;凡是与我们有关的,一定是主体性的主观创造与规定。世界是人为的、为人的世界。这就凸显出人的主观性、创造性并以此制造规则从而创造世界和自己的小世界的理性的本能。这就是不确定性中的确定性。
电子的行为跟我们的观测有关,电子似乎不再是一个超脱于我们的意识而存在的“客观实在”,它似乎是为我们而存在,为我们而表演,它的行为被我们“看”与“不看”而左右。
以上是物理学的一些实验,从逻辑上无法解释。但是,可以从“规则性约束”的角度拟人化地予以解释,但前提是:宇宙及其构成粒子是有感情和感觉的,是有生命的;它是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的、绝对自我的、没有规则的。可以比喻成一个调皮的孩子,或者,组成社会的、每一个自我中心的人。这种状态是暗黑状态,也就是说,处于我们的观测能力之外。
但是,当我们——试图以理性和逻辑去看即规划、管理它们(事实上,人的观察、实验、研究、探索本身,就是一种理性的、逻辑的、发现规则规律,或者说,是赋予一种规则或规律的行为),它们就会“很听话”地、迎合人的逻辑和规则性要求,呈现出固定的、有规则的样态。就比如:作为基本的事实,每一个人在大街上可以做任何事情,没有法律与道德,只有作为动物的个体的任意行为,比如抢夺或公然强奸,随地大小便。但是,当我们在大街上的任何可能的角落都装上了摄像头,这些可能的任意的行为就都不见了,社会呈现出规则性。所以,“我们的观测”或说“监视”(监控)是一种赋予规则的行为——规则生产世界和社会,规则将本性、本然、本体掩盖了起来。
世界是主观的,这个主观性指的是人作为理性和遵循规则的的主体,要求世界呈现出某个结构,符合逻辑性。这个世界很乖,它立即呈现出人所希望的样子来。为什么?因为,世界不过是人的世界,它与客观的宇宙无关。人不能控制甚至连认识宇宙也不可能,但是,人却能创造并控制自己的世界。即使我们作为客观科学的物理学研究,也是人的一种认知活动,而一旦成为人的认知活动,宇宙就演化为世界,客观存在物就变成“我们的对象”。似乎应该到达结论之地了——浑沌与问题的解决:心学的、心理学的重构。
位于人的理性规则(观察之外)的原初状态,是“浑沌”。人之所以是人,就在于其认为自己是人,而且是个体的人,这就是自我意识;自我意识需要一种对于“自我”的规定,并也同时需要对外在之存在进行规定,制定规则,以此规则“规定”出来的东西,就是世界或社会关系。规则将浑沌这颗种子深埋地下,以自我意识的创造性创建出某些规则,世界就是这些规则的呈现。
自我不断成长,同时也不断膨胀;自我在建构自己的认知,形成自己的规则与规定;每个人的规则最后聚集起来,在共同的区域形成共性,就形成社会规则。社会规则与个体认知并建构的规则既相吻合,也相抵牾;吻合是社会性,是对二外在资源的需求;抵牾是个体性,或说个体间性,是自尊、自爱、自私,是自我的本质性征,二者可能并可以存在矛盾。个体一的人对前者抱有好感,并遵从它;对后者则产生抵触,并予以反抗。当前者在感受的数量上小于后者,人就会产生与社会的矛盾,在心里就可能有形成障碍。
其解决的办法在于,把个体规则与社会规则的矛盾降到最低限度,双享社会规则的外部资源和个体规则的唯我本性。前者是外部保障,后者是存在的理由。没有前者,个体很难存在;没有后者,个体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而社会规则是不能轻易改变的,因为它是客观的、必需的。那么,落脚点或策略就有三个可能的方向和方法:一是,改变自己而膨胀的自我意识或改变自己的、为我个人的规则,退让、缩小私域、反归本我小我。这是老子的理路和途径。二是,提高自己的维度,增强自己的能量,作为控制者、监视者,制定规则并为他者愉快地接受。这个规则将既是自己的,也是他人的。矛盾消失,人我合一,社会在平等、友爱、明德的基础上大同。这是儒家的理路。三是,以万物平等、万法唯心、无差别无区分、勿判断勿执着的观念,割断自我与外部世界的关联,把心改造成为绝对自由的、单独的、不依赖于各种关系的存在,达成无功利、不受牵制和控制的境界。这是庄子和佛教的策略和智慧。
这三种途径和策略有一个共性,拥有共同的观念,即存在一个道、性、心、本体、太一、太极或无极、第一推动力。它是原初的(本来的、本来面目)、完整的、善良的、非分裂的、全知全能的、可以生产或能够变现(现象)的。它不是具体的,故不可知不可见不可言说不可以逻辑呈现;但它无处不在,存在于所有的物之背后并控制着一切现象,是基因的传递者,是规则与规律的大前提,是母亲一样爱着我们的。它是它本身,同时也存在于它分裂、物化之后的现象世界的每一个分子当中。这就是“浑沌”。它是阴阳合和的终极样态,是不二一体,是道法自然,是本来面目,是肯定的否定和否定的肯定最终是绝对的否定,是“一以贯之”之“一”,是“止于至善”之“善”,是“良知”和德性,是诚正、敬畏和信念——总之,在“心”(心性,在人即是“心理”)这个地方,万法归一,殊途同归,感而遂通,道通为一。
因此,浑沌理论是世界观,是方法论,是创造力,是智慧,可以作用于个体的心灵、提高自己的空间维度、增强自己的能量水平,可以用于社会实践。在心理学理论和心理疗愈领域,则能以大爱、平等、深入人心、亲和、奉献、慈悲的心意和姿态,教人正确地界定“自我”的大小和范式、疆域,遵从社会规则并能制定自己的规则,创新自己的存在质次,使人心平气和,自由自在,幸福圆满,无极而太极,功德无量,无量天尊! 


 本文转自韩书堂教授《为什么需要“浑沌”哲学?》,转载时略有调整,特此声明。

作者简介:韩书堂,文学博士,山东财经大学教授,中国传统文化学者。复旦大学文学学士,山东大学文学博士,四川大学哲学博士后。出版《中国传统文化33个关键词》《中国传统文化范式》等著作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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