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ay 24.2024  ▽ ▽ 入夏以后，太阳来得一天比一天早，而我们的床紧挨着窗，几乎每天我都会被清晨的第一缕天光晃醒。那道光明明那么弱，明明隔了一座山，又隔了一道湾，可还是穿透繁茂的枝叶与澎湃的波澜来到了我们窗边，在窗帘最后一道阻碍前歇了歇脚，才遗漏片羽照进这间屋子里面。可即便是这样微弱的光，出现在眼皮后面也会变成割碎梦境的锋利的刀，残忍地把人从昏睡里拉出来，接着现实便如潮水般涌至了。 为了缓解清晨的早至，我在网上选了一套遮光的窗帘。那家网店的名字叫“暗无天日”，货到安装，果然货如其名。入夜以后，我和孩子躺在暗无天日的卧室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睁眼还是闭眼。孩子很快就睡着了，但我却被这股黑暗结结实实地压着，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了。 原来真正的黑并非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当你睁着眼睛努力聚焦时，会发现四周闪烁着像电视荧幕般的雪花。那些说不上是黑还是白的小点点构成了一种虚无，好像你的大脑在努力呈现黑暗，可你的思想却找不到任何一种呈现来解释这种空洞。于是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显像管的灯都亮着，可它们要展示的颜色却是黑。事实证明，亮着的事物没法呈现出暗，所以黑色也成了某种深邃的闪烁。  等到天亮以后，这间屋子还是黑的，但这种黑不再是虚无，而是肉眼可以察觉到的暗。房间的边边框框因为透过缝隙的光而变得清晰，我一睁眼就看见了四四方方的天花板，它们的边缘微微亮着，让我突然觉得惶恐不安，仿佛我躺在一个巨大的快递盒里，封闭的感受再一次袭来。 有时候我们以为自己是在解决问题，可实际上却是在不断创造问题。人生相比蚂蚁的生命来说还算是漫长的，可蚂蚁从早到晚都忙忙碌碌，马不停蹄地有事可做，但我们却偶尔会感到迷茫和无聊，所以不得不通过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麻烦来证明活着的意义。 记得单身的时候有人问我怎么不着急谈恋爱结婚，我说：“没结婚的我只有一个困扰，那就是什么时候结婚，可如果要结婚了困扰就会铺天盖地袭来，什么时候买房子，什么时候办婚礼，什么时候生小孩，什么时候要二胎……”可即便我那么清醒，还是按时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后我也的确忙得不可开交，可当有人再次问我为什么要结婚的时候，我回答说：“不是我要结婚，很是婚结了我。”  后来和境遇很像的朋友聊起这些事，她也觉得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么规定的，有些时候就是完成一项作业，假期快结束就得拼命补完，不然交不上作业怎么办？可实际上这只是好学生的顾虑，“坏孩子”自有他们的侥幸逃脱和天高海阔。 时间是难以名状的淡痕，把我们自以为是的问题折叠在生命的拐角。使我们回头看时好像匆匆忙忙，但又像无头苍蝇，很多付出的努力成了扔出去的石子，除了当下爽利的涟漪，再也没了值得炫耀的名利。 眼下总有新的问题堆叠而来，而我根本懒得解决，好像一次黑暗就让我彻底失望了一样。我希望自己活成一道沙滩，任凭海浪渗透冲刷，而我即便日夜忍受喧嚣，被水花拍打得面目全非，也依旧是一道完整的沙滩。 “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孩子就躺在我身边熟睡，他的呼吸均匀，好像一艘远行的小船。睡前我问他屋子里黑不黑，他在我空洞的视野里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妈妈好黑，但是我能看见！” 也许他自己就是一颗会发光的星星吧，能照亮他心目中的黑暗，但愿也能照亮我心底的恐惧和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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