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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胡演奏家闵惠芬是怎样战胜黑色素瘤的(修改版)

 德寿堂图书馆 2024-05-24 发布于黑龙江

2015年1月发表于新浪博客

2023年10月20日修改

2010年的一天,上海病友夏花在与我聊天时,提到了居住在上海的著名二胡演奏家闵惠芬,说她20多年前得了黑色素瘤,做过多次手术和化疗,现在仍活得好好的。夏花是把这作为一个抗癌榜样说给我听的,不过我更感兴趣的却是其中的医学元素。黑色素瘤是恶性度数一数二的癌症类型,在闵惠芬患病的这些年,西医对于已扩散或术后复发转移的黑色素瘤尚无有效的手段,因此这类患者的生存期都很短,能活上20多年的绝无仅有,我自然想要一探究竟。

马上上网查询,发现关于闵惠芬黑色素瘤的具体信息不多,除了1982年(37岁那年)确诊、经历了6次手术和15个疗程的化疗、然后长期生存这几个被引用无数次的数据外,看着靠谱的主要还有下面两条:(1)闵惠芬在一篇文章中写道:“1981年,我陆陆续续拿到《长城随想》各段二胡旋律谱,每天练得如痴如醉。年底赴京开全国政协会。随团医生看见我腰部一颗黑痣发生异常变化,对我发出警告,叫我立即进医院诊治。1982年初,我进医院进行了第一次手术,黑痣被取下化验,……我患上了恶性程度极大的黑色素瘤。”她还说,因为疗效卓著,她的治疗方案经常被其他医院借去参考。(2)上海师大的网站上有一篇题为《真情到永远——新康制药厂十年如一日无私关爱闵惠芬女士》的文章,里面写道:“闵惠芬女士是我国著名二胡演奏家,1982年初患恶性黑色素瘤。1986年开始服用上师大杨庆尧教授研制的云芝糖肽,坚持了15个疗程的全程治疗,后终于战胜病魔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恢复了艺术青春。1987年重返舞台,轰动艺坛。十多年来,新康药厂始终关心着闵惠芬女士的身体健康,与她保持密切联系,从未间断……获得成功的闵女士表示:她忘不了云芝糖肽,忘不了杨庆尧教授和上师大新康药厂永远的真情。”

从这两条信息看,西医和新康药厂都觉得自己是闵惠芬康复奇迹的最大功臣。闵惠芬说她的治疗方案经常被其他医院借去参考,这应该指的是西医的治疗方案,而西医的某个治疗方案如果真的有效,就应当是可以复制的,但这么多年来,国内复发转移的黑色素瘤患者单靠手术和化疗存活三五年的都没有,更别说二三十年了。其实从医学上说,像闵惠芬这样已经扩散的黑色素瘤,仅凭手术和化疗本来就是无法治愈的。至于云芝糖肽,我们知道中医治癌靠的是多种药物组成的复方,而云芝糖肽只是从中药云芝中提取而成的一种成分单一的保健品,对癌症起不到治疗作用。

根据我对黑色素瘤和中西医的了解,我认为闵惠芬如果仅靠手术、化疗和云芝糖肽,是不可能战胜癌症的。我推测她的奇迹般康复还应该具备两个条件:第一,她肯定找了中医治疗;第二,癌细胞应该没有侵犯到她的肺、肝等重要脏器,否则就算有高水平中医参与,也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效果。

只是,我一直找不到相关的证据。

2014年5月12日,网上出现了闵惠芬于当天上午去世的报道。报道称,闵惠芬于2014年2月13日因突发脑出血被紧急送入上海仁济医院,在昏迷了近三个月后去世,享年69岁(1945-2014)。据媒体报道,闵惠芬的弟弟闵乐康说:“姐姐得了癌症顽强地挺了过来,后来她的身体一直挺稳定的。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血压偏高、血糖偏高,到了前几年身体也不是特别好……没想到是脑溢血……”。从这段话可以看出,闵惠芬查出黑色素瘤后总共存活32年多,且最后是因其他疾病去世的,她的癌症其实已经治愈了。

在随后见诸网络的一些悼念文章中,我终于发现一条闵惠芬找过中医治疗的线索:某一位熟悉闵惠芬的人士在文章中说,闵惠芬为了艺术,有一次刚出院身体尚未恢复,就“抱着药罐子”奔赴外地。去外地时还不怕麻烦带着药罐子,说明闵惠芬对中医治疗非常重视,同时也说明她感觉到了中药的效果。

闵惠芬去世一段时间后,我在刚买的介绍当今上海中医肿瘤界四位名医钱伯文、于尔辛、刘嘉湘、邱佳信的《跟名医做临床:肿瘤科难病》一书中,意外地看到于尔辛(1931-)治疗黑色素瘤患者“闵某”的医案。“闵某,女,37岁。初诊:1983年10月8日。”案中记录的西医治疗简史如下:

1982年1月在外院行黑色素瘤广泛切除术,术后病理结果为黑色素瘤。同年发现右腹股沟淋巴结肿大。

1983年2月切除右腹股沟肿大淋巴结,术后病理诊断为黑色素瘤转移。同年3月行右髂、腹股沟淋巴结清扫术,术后病理:阴性。同年8月下旬行右侧胸壁与右腋窝淋巴结清扫术,术后病理结果:肩胛下淋巴结转移1/3,腋下淋巴结转移1/8,雌激素受体阳性。

1985年4月呕吐咖啡样物,伴发热,大便隐血(+++),B超和CT示盆腔有转移瘤,浸润小肠和膀胱。尿黑色素(+)。于1986年2月上旬行剖腹探查术,见小肠处有10cm×8cm转移灶,遂切除右半结肠和部分小肠。

1990年10月因腹盆腔转移行双卵巢、子宫全切术,术后化疗。对症治疗并服三苯氧胺。复查尿黑色素(-),B超示盆腔肿块消失,CT示盆腔肿块明显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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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而易见,“闵某”就是闵惠芬。

这则医案首先使我想起了自己跟于尔辛的一段“缘”。

1994年,在本地那些名医不断将我误诊期间,我自己通过在新华书店里站着翻完汤钊猷主编的大部头专著《现代肿瘤学》,已基本判定我患的是恶性黑色素瘤,并且已经扩散。有一天,我在办公室订阅的《文汇报》上看到一则简讯,说上海肿瘤医院中医科在于尔辛的带领下,在肝癌晚期、“广泛转移的黑色素瘤”等晚期癌症的治疗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于是我决定去那里看看。几天后,一位同事陪着我来到上海肿瘤医院。当天挂不到于尔辛的号,我们决定先到他的诊室看一下。到那后,只见诊室的门开着,于尔辛正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后蹒跚地走到检查床边给病人做腹部按诊。我和同事对视一眼,同事摇了摇头说:“他自己都够呛!”我附和说:“是啊,也不算很老,怎么就这样了!”

因还未确诊,我后来挂的是普通号进行检查,没有找于尔辛。

很多年后,我看到了刘鲁明总结的于尔辛治疗癌症的经验和一些医案。刘鲁明是于尔辛的学生,曾在浙江省中医院肿瘤科工作,我当时曾找他门诊过一次;后来他调去上海肿瘤医院,再后来接于尔辛的班,担任上海肿瘤医院中医科主任。最近几年,他成了主要以治疗胰腺癌闻名的网红医生。

于尔辛(上图,时年91岁)和他的学生刘鲁明(下图)(20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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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1994年我和同事看到于尔辛那颤巍巍的样子时,都觉得他应该活不了多少年了。不料十几20来年后,近照上的他却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看上去再活十几20来年也不是问题。这一点曾使我有点意外。而当2014年我在《跟名医做临床:肿瘤科难病》一书中看到“闵某”即闵惠芬的医案时,我马上想到20年前《文汇报》那则简讯里之所以会提到“广泛转移的黑色素瘤”,估计就是因为闵惠芬这个病例;同时,于尔辛的医案也证明了我四年前的两点判断是对的,即癌细胞并没有侵犯到闵惠芬的肺、肝等重要器官,并且她长期服用中药。

不过,对于于尔辛治疗黑色素瘤的水平,我是抱有怀疑的。从他的医案和治癌心得看,我感觉他的用药带有“太平方”的特点,很难对付得了黑色素瘤这种恶性度极高的癌症。另外,根据我对癌症病人的了解,未能治愈和多次复发转移的患者通常不会只看一个中医。因此,我觉得闵惠芬这么多年不可能只吃了于尔辛一个人的中药,他应该还找过别的中医。

于是我再次上网查找,发现闵惠芬曾求治于重庆一位名老中医。

曾在重庆多次采访过闵惠芬的重庆晚报原副总编辑黄铁军回忆说,据他所知,闵惠芬来重庆治病,是源于他采访过的女琵琶演奏家何树凤。“她来重庆演出时我采访过她,之后又到她家里去过一次。”黄铁军说,“她男朋友的父亲叫傅沛彰,是重庆有名的老中医。当时闵惠芬患了皮肤癌,应该是那位琵琶演奏家向闵惠芬推荐了自己未来的公公,于是闵惠芬就离开上海来重庆治病,就在一号桥的中医院。”

音乐界人士杨宝智在《好友闵惠芬》一文中说:“三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在重庆曾经教过的小提琴学生傅庆裕(后考取了中央音乐学院),把专门来渝跟他爸爸治病的闵惠芬介绍给我认识。这是我第一次跟她见面,当时她已经和癌症斗争了好几年,知道小傅爸爸有治癌症的'祖传秘方’,于是特地到重庆求医,这一下确实把她的'半条命’延长了三十年。”

闵惠芬弟子刘光宇也提到了她在重庆时的部分情况:“当时我听说她在一号桥中医院住院,马上自愿去帮忙。当时是5月2号,我第一次见到她,快40岁的闵老师穿着一件衬衣。那时她的主治医生开的药方,有很多稀有药材,我记得有一味药,需要新鲜癞蛤蟆皮的浆液,城里头哪有嘛,我就去乡下发动亲戚朋友帮忙找,心头非常开心。” “闵老师在重庆呆了三个多月后,身体有了好转。”

从以上三人的回忆看,闵惠芬是1984年春末到重庆找当地名老中医傅沛彰看病的,三个多月后病情好转。不过,说傅沛彰把闵惠芬的命延长了30年,无疑是不明情由的夸大。至少闵惠芬当时并没有被傅沛彰治愈,因为1985年4月,她的盆腔查出转移瘤,于第二年动了手术。至于她后来有没有再服傅沛彰的药,有没有找于尔辛和傅沛彰以外的中医治疗,有没有自行服用某些治癌偏方验方,这一切恐怕只有她的家人才知道。不管怎样,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西医综合治疗和于尔辛、傅沛彰的中药使闵惠芬战胜了黑色素瘤,创造了一个罕见的奇迹。

如果要问谁的中药对她的康复起了主要作用,我个人认为傅沛彰的可能性明显大于于尔辛。

本文在我的公众号发表后不久,一位热心读者转发给我的一则信息证实了我的推测:杨宝智在纪念闵惠芬的一篇文章里引用了傅庆裕的一段话,详见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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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段话可以看出,闵惠芬自己觉得,傅沛彰的中药对她的康复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不过以闵惠芬的头脑,我相信她肯定也会承认西医的重大贡献。

此时我们回头再看于尔辛隆重推出的那则治疗闵惠芬的医案,就会觉得有点好笑。不过于尔辛肯定不会有意造假,他只是不知道闵惠芬瞒着他找了别的中医,并且取得了比他更好的疗效。幸而我对癌症患者这个群体及其治疗情况比较了解,加上在患癌之后、学医之前的15年时间里,我就喜欢对耳闻目睹的癌症患者进行具体的疗效分析(虽然那时思维比较幼稚,却也长了不少见识),所以自从学医之后,我在判断疗效时一直非常谨慎。假如我处在于尔辛的位置,我在发表这个医案前一定会先追着闵惠芬问个清楚:你找过别的中医没有?

顺便再谈几点体会:

1.从闵惠芬的康复奇迹看,她不仅二胡拉得好,在抗癌方面也很有头脑,值得广大患者和家属学习。她知道自己的病很麻烦,光靠西医的话没什么胜算,于是同时找了中医治疗。通过中西医两方面的努力,她才奇迹般地获得治愈。

2.中医治癌的效果主要取决于医生的水平。所以我常建议前来咨询的病友和家属“尽最大的努力找个好中医”。闵惠芬在这方面也给我们树立了榜样。她找的于尔辛是上海乃至全国中医肿瘤界最有名的的正规中医之一,傅沛彰则是重庆善治癌症的名中医。很多患者虽然也找了中医,却没有“尽最大的努力”去找,导致疗效不佳。

3.中医治疗是很麻烦的,这方面我最有体会。光是每天煎中药就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例如最近几年,折腾自己的中药(配药、称药分药、分几锅煎药等)就搞得我比上班族还忙,但为了对付癌症,这是必不可少的。我甚至在去海南和东北旅游期间还带了中草药和电磁炉、不锈钢炖锅等煎药工具。而闵惠芬去外地演出期间还“抱着药罐子”。据我观察,去外地时还带中草药和煎药工具的患者实属凤毛麟角。从这一点上说,我和闵惠芬能在中医治疗方面取得满意疗效并非偶然。反观很多患者和家属,他们怕麻烦不愿自己煎药,选择了“代煎”或免煎的中药配方颗粒,或者将汤药制成药丸服用,这肯定会影响疗效。

4.西医的治疗手段常会影响中医的疗效,其中靶向治疗对中医的疗效影响尤大。对此,我在《抗癌名药西黄丸常见问题权威解答》等文章中已有论述。相比之下,手术和放化疗对中医的影响要小得多。闵惠芬就是一个例子。假如她采用的是靶向+中药的方案,很可能无法取得这么好的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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