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生生不息的繁衍, 本身就代表着希望。 这种希望, 足以抵抗死亡。 文/婉兮 “该找还是得找,而且要快一些。玉竹,不是我说你,未来你还是得想一想的。思勤呢……”赵翠云苦笑了一下,“看这样子,思勤大概是不能给你养老的。你呢,最好再找个人,再生一个。阿妈是过来人,阿妈告诉你,女人这辈子,还是得有个跟自己亲的小娃。不信,你问你这些姐姐妹妹。” 说罢,眼光扫向女儿们。 老大、老二、老四、老五纷纷点头,只有老六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又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这头来。 结婚两年,张梦柳一直没有生孩子,也没有怀孕的迹象。 在赵翠云看来,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东梧乡的小媳妇们,几乎都能在婚后一年内顺利怀孕,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的肚子里,揣着小娃,揣着明天。老倌儿老太太们见了,自然喜笑颜开,不自觉地,就要让上几分。 迟暮之人,对新生命,往往带着难以言说的期待和渴望。 因为这生生不息的繁衍,本身就代表着希望。这种希望,足以抵抗死亡。 然而,张梦柳却迟迟没等来这一天。 她跟贺斌的肌肤之亲,频率并不高,质量也算不得好。虽说心理阴影在慢慢变淡,但对那回事,她始终提不起兴趣,每次都像完成任务似的,被动接受一切。 时间久了,贺斌的兴致,似乎也跟着淡了。 至少,不会在她意兴阑珊时勉强,也不再尝试用新花样来刺激。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被子变成了两条,各自转身背对背而眠,只在每天清晨醒来时,深情地抱上一抱。 他们的感情,似乎并没受到影响。反正除了那回事儿,处处恩爱处处和谐,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这样的情况下,迟迟不孕,也情有可原。 好在,通情达理的婆婆也没多说半句。或许也说了,只是,没有只字片语落在张梦柳的耳朵里。 但张梦柳不愿再说自己的苦衷。 因为说了也没用,反而还要招来各种各样的建议和教育,想了想,干脆闭口不言,把问题烂在肚子里。 好在这一次,焦点不是她。 焦点依旧在三姐身上,赵翠云为这个不省心的三姑娘愁眉不展,仍在念念叨叨,想要解决她的终身大事。 说归说,听归听,电灯照着长辈的焦灼,也照着小辈的漫不经心。 等关了灯睡过一觉,问题依旧是问题,悬在心头,一成不变。 第三天,新娘回门。 张慕蓉换了一身新衣裳,带着同样一身崭新的邵志恒,羞答答来了。 进了门,跟家人打过招呼,又朝邵志恒使眼色,眉目间,隐隐含着春意。 当然,也有爱意。 爱意甚至更多一些,不着痕迹,但流露在眼角眉梢,明眼人一看便知。 姐姐们都是过来人,岂能不懂这些细枝末叶?免不了又是一阵嬉闹,笑声从堂屋传到厨房,直冲屋顶。 背过众人,张素兰跟张慕蓉说悄悄话。 “他对你咋个样?还好吧?二姐总是为你可惜,还是觉得你当时应该忍一忍,留在深圳。大城市,能见到的人多,机会也多。小邵是不差,可你下半辈子,还得继续待在这里,多没意思啊!” 面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妹妹,张素兰操着母亲的心,总怕她会后悔,怕她下半辈子会充满遗憾。 但张慕蓉却摇头,把自己的理由说了一遍。 “可我就是不喜欢深圳啊,那里的东西我不喜欢吃,继续待下去,我觉得不舒服。我们这儿其实不差啊,我就喜欢待在家里,我觉得挺好的。二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真的不用操心我,我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一番话,讲得诚恳而真挚。 末了,又羞答答加了一句话:“邵志恒对我挺好的,我蛮喜欢他的,他也喜欢我。二姐,我们会幸福的。” 说完,脸上飞起红云,低下头去。 那片红云飞快在她脸上弥漫,很快,耳根都跟着红了。 “昨晚我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他正凑在我面前看我,还低下头……亲了我一下。我的脚不是露在外面吗,他捧着给我塞回被窝里,摸了好半天。我在他家,他什么都不让我干,把饭菜端到房间来给我吃呢!” 那些闺阁情趣,原本秘而不宣。可在二姐面前,张慕蓉近乎于透明人,害臊归害臊,还是一字不落说了出来。 说话时,脸是红的,唇却是笑着的。 抽象的“幸福”二字,便在一瞬间,有了具体的模样。 张素兰哑然失笑,想再说点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她想说的,是人生无常,男人女人都会变,新婚时的耳鬓厮磨你侬我侬,也可能会在婚后几年相看两厌,甚至互生怨怼。但转念一想,又不忍心破坏妹妹对婚姻的美好幻想。 罢了罢了,那就让她幸福几年吧。 婚姻的真相也好,人生的残酷也罢,太早知道,不见得就是好事一桩。 而每个人的生活,都需要自己一点一点过,一步一步走。旁人的话,其实起不了任何作用。 想到这里,张素兰拥住妹妹,低低发出祝福:“那你就跟他好好过日子,二姐相信,你肯定会特别幸福。” 热闹转瞬即过。 回门结束,张慕蓉的婚礼,便彻底结束了。接下来,她将在不远的曲溪镇上,开始崭新的生活。 姊妹们各奔他方,各自打拼。 将女儿一个个送上车,老张佝偻着身子,牵着张沁的小手,慢慢往家走。 得了冠心病后,他的精气神似乎在迅速流失。那些吞进肚子的药片,在扩张血管的同时,似乎也将他抽空,把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人——从身体,到精神。 好在,最小的女儿已经有了归宿。 属于爹老倌的任务,基本完成了。 “等老三好好找个人家,我就能闭眼睛了。不过这事情急不得,也别催她。她那性格……唉,算了,不说了。” 跟老伴儿聊天时,他说着自己的想法,焦虑一会儿,再自我安慰一会儿,笑两声,又愁两声。一天的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打发了去。 此时,张爱莲跟徐正扬,也回到家了。 “哎呀小宝贝,快点,来,让罗奶奶看看,你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吃坏肚子?有没有受伤?” 罗孃夸张的声音,从张爱莲进门,就聒噪响在耳边。她抱着徐子昂,上上下下仔细查看,生怕有一丁点儿疏漏。那模样,仿佛徐子昂去的不是外公家,而是什么吃不饱穿不暖疾病肆虐的难民营。 张爱莲的脸色不好看,但没多说,自顾自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澡。 罗孃把嘴一撇,压低声音:“正扬,你说实话,小娃在农村,有没有受委屈?” 婉兮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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