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贵撇手机 罗 涛 中秋过后，山坳上的烟点开秤了。劳作一年的村民，陆续把烘干后的烤烟背到收购点来，通过公司的甩把验级过磅，换回应得的经济收入。烟点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付款窗口前面的彩钢棚，有些人把账算了钱领了，还要留下来摆龙门阵。男女老少相互打听多斤？多少级？多少钱？有笑容满面的，有愁眉苦脸的。从面容表情上，一般人都能看得出他们这一炕甚至这一季烤烟的收成。尽管靠近云贵高原，太阳晒到身上还是火辣辣的。彩钢棚下，几个妇女时而围拢窃窃私语，时而又指指点点有说有笑。见阿贵挨过来，长发姑娘凶暴暴地甩他一句：“有你啥子事哟，走远点！”阿贵见这帮人不友好，刷撇刷撇地走开了，身后留下妇女们的嬉笑声…… 这个烟点最忙碌的人算点长阿强，他为人随和，当地人都叫他三哥。他负责验级，每天收秤后，还要安排打包装运、打扫卫生。只见他一会儿叮嘱打包人员：“今晚加班哈，明天早上要装车，把细点……”一会儿又招呼阿贵：“扫干净点，明天有检查。扫完了招待你干夜宵……”阿贵听了三哥招呼，提起竹丫扫帚扫起院坝来。可心理还是惦记着那几个妇女，东刷几下西刷几下，又溜到彩钢棚下，满脸堆笑，无话找话跟人答讪,不时摸摸撇在腰间手机套子。看他提着扫帚过来，就没人撵他。“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段音乐响起,阿贵从腰间摸出手机,“喂喂...我现在忙得很，一哈哈儿跟你打过来哈……”三哥从仓库走出来，站在大门口扯起嗓门：“阿贵，搞快点，一哈儿天黑了你扫个铲铲……”“你拿个玩具手机，显摆啥子。娃儿*屁眼儿--整耍的”三哥又补上一句。 
三哥话音刚落，几个妇女不约而同地围拢，窃窃私语。有的用手捂着嘴，有的直接笑出声来.....阿贵的脸瞬间变青。“三哥，我没得罪过你噻，你乱吼啥子嘛”阿贵怏怏不乐，一边扫地一边自言自语：“积点德要得不？只晓得撮求人家疮疤……”阿贵，30岁出头，一米七左右的个子，长得健壮，黑不溜锹。小时候拜见少数民族，取小名“阿贵”。家里人从小这样喊叫，时间长了，村里人也逐渐淡忘了他本名。家里还哥哥和父亲共三个人口，全靠种地为生。离烟点约莫二里地的核桃湾，有间三个开间的土草房，就是阿贵的家。靠西面的一个开间年久失修，早已漏水。靠东面开间的窗户上，塑料薄膜随风飘扬。母亲过世得早，家里再没人料理，于是乎家里零乱不堪、房前屋后杂草丛生。 除晚上回家睡觉外，阿贵很少落屋。四五亩山地，父子仨就是种不出多少收成，只能勉强够吃。精灵点的阿贵就把种地的事丢给憨厚的长兄，自己出来帮人，用他自己的话说：“还比家头吃得好”。可是没文化，也只能做些犁耙铲搭、背挑跑跳的粗活。1990年代后期，山区农村劳动力陆续向东部沿海流动，农村适龄男青年求婚越来越难。进入21世纪10年代后，移动电话开始从县城走向农村，成为富裕与时髦的象征。每逢场镇赶集，街道上偶尔可见过往行人腰间的手机。春节期间，务工返乡的俊男靓女们，腰撇手机，打扮时尚，细皮嫩肉，谈笑风生，走在乡间小道或者场镇街道上，俨然一道亮丽的风景，惹得人们心痒。闲不住的阿贵总爱逛街，春节期间的风景，当然不能错过。虽说场镇离家近十里，却是逢场必赶。然而逛归逛，赶的都是空手场——不买也不卖。天亮出发，天黑才回家。边逛街边帮人做事，搬运货，扫坝子，背煤炭，倒垃圾，有求必应。不知何时起，阿贵也撇上了手机。他的手机铃声大，还有时貌的音乐。干活的空闲，他会在大街上边走边“喂喂……我有事得马……”给人的感觉似乎业务很忙。接完电话，把手机收回腰间的套子后，他要回头看看过往行人。倘若碰见姑娘，他的手机会“自然响铃”，接电话的声音会提高八度。 这年腊月二十七，场镇旧历年的最后一场。街上熙熙攘攘，返乡过年的俊俏姑娘来了不少。阿贵比往常赶场去得还早，东瞅瞅西瞧瞧，见了姑娘就盯住不走。时不时地，又把手机拿出来摆弄几下，无论怎么喂喂，就是没多少人在意他。十字路口杂货店的张二娘，心眼儿好，就是嗓门大。见阿贵在街上晃悠，老远就冲着他喊“阿贵，人模狗样的了哈，是不是耍到姑娘儿了……”阿贵没有马上答腔，快步走到张二娘跟前，小声说道：“二娘高抬贵手，帮我务色一个嘛……”“你叫我从过整么”张二娘摇摇头,“三爷子熊作一堆，人家说两姊妹睡一头——有这样无那样的,我看你们讶，是那样都没有……”“种几亩烤烟找点钱嘛？要不就出去打工诓个回来？再不灵妥点，晃成老青龟！”张二娘边边收拾货物边说阿贵。张二娘唠叨过没完，好象阿贵听不懂似的。其实阿贵在柜台外低头站着，脸早已经红了……这年春节过后，没再见到阿贵的踪影，有人说去了广东，有人说去了福建。 同其他人外出务工一样，阿贵走出家门走出大山，是太平凡不过的事情。然而，几年过后，核桃湾新增的小洋房的确是阿贵修的，兄弟两都从外面找了媳妇回来。人们猜想，或许是三哥当众“揭穿”了手机的秘密，让他走出了迷茫；或许是张二娘的唠嗑管用，开启了他美好的人生路……
文字｜罗涛 图片｜网络 编辑｜采桑，投稿请加微信gltxh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