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车河镇,邑治二十五里处。清道光《桐城县志》上“北冲河出长岭东,流彭家河,自西来会,又东南至黄家铺与南冲河合,南行至观音殿,又南出山,与挂车岭、栲栳诸山之水合,为挂车河”。这是挂车河的渊流,“西乡撩风铺后诸山之水,由童家铺南行至新安渡,与挂车河并入于鸭子湖”,也就是说童铺河是挂车河支流。同时从县志上以及从小生活在挂车河镇的缘故,并从家谱上了解了挂车河镇的大概起止位置。东北起于云际寺(挂车河之口),这个云际寺就在现在天桥西北面,也就是牯牛背水库的出口哪里。西边就以挂车河为界,河东为古石井铺保,现在的高黄村。西至万缘庵东(万元小学)这里,南抵联合村夏庄。夏庄西边有个三保尖,就是古挂车河保、撩风铺保、陡冈坂保三保交界处,是个小山。综合起来,大约是2006年区划的狮象、长冲、金竹、连城及一小部分万元村。
境内一直是交通要道,七省通衢重要的干线,急递铺挂车河保,曾经为国家重大事件文书的传递,出过汗马功劳。疾驰而过的驿吏,步履匆匆的书生,蹒跚重载推着独轮车的贩夫,招摇过市鸣锣开道的官员,是挂车河古道每天周而复始的现况。
人云:到了挂镇不用问,不是姓方就是姓宋。本以为只是顺口溜,或人口多的缘故,研读家谱上前人的传略后,推翻了我浅簿的认知。古人最为认真,是非黑白自有道德衡量标准。《怡亭亲家既叶孺人行略》载:“辛未(嘉庆十六年,1811年)岁旱,魃为虐,邑尊素闻其人,论为绅董,先生不惜多出钱谷接地方,贵族中之食乏者,亦赖以生焉,按时给散,以补大赈之不足,盖不独自,以全宗族,而且有以惠邻也,睦姻任恤之情,视孝友何多让也,先生真笃行君子哉。姻世弟张元功顿首拜撰。”《圆亭妹丈既二妹传》载:“嘉庆甲戌(嘉庆十九年,1814年)旱荒,桐西为甚,饥馁困乏,民不聊生,妹目睹心伤,推其余谷乐输,以赈穷者,盖俨然慷慨丈夫之行也,书曰作善者昌。”眷姻弟李昭文撰。这可是一个二十六岁时丈夫去世,守节妇人的壮举,后来有节孝牌坊在石井铺曹家冈。
《岳翁研斋公传》,还是嘉庆十九年,1814年,“吾桐突遇奇荒,民饥困,邑侯吕公委公劝捐助赈,公量地方财力,实际裒多益寡,称物平施,由是富者乐输,贫者实受。劝本族中有无相通,以救一时之急。”子婿邑增生詹杰拜撰。
《岳丈筠亭公序略》:“嘉庆辛未甲戌间(1811—1814年)大旱为灾,哀鸿遍野,公恻然,恫念输钱谷,倡义捐,探囊乐输,饥者用活。”子婿徐南枝敬撰。这位筠亭公,不但心悯天下苍生,对家族建祠出力最巨,与唐氏三年官司,耗尽一切族产时,筠亭公捐出八百两银子,祠堂得以建成功。《先大父益斋公既先大母詹孺人行略》,由他们侄孙道济撰文,道济也是璩方的五修主修。“咸丰丙辰大旱,赤地千里,颗粒不收,乞食门外者若市。我先父琢轩公请于大母,曰年荒人将饿死,有以救之,大母曰,我亦云然,汝为之。于是先父购得大麦百数十担,作糊食,饿者全活甚众。”若干年后,道济公在路上遇一老者,问他姓氏名讳,道济公告诉他后,老者起身欲拜,告诉他,不是当年他父亲的善举,早已经是枯骨埋于荒野了。
1814年,旱灾区域向南扩展到湖南、贵州以及长江中下游地区,受旱县数达161个。以湖北、安徽、江苏、上海、浙江北部,内蒙古南部,山西北部的灾情最重。安徽省中部地区夏季大旱,江淮之间“田赤草枯,饥疫逃之甚众,人相食”。在此天灾面前,我族先人的义举善行,让挂车河人铭刻在心。
嘉庆三年,璩方氏有感迁桐城四百余年了,祠宇尚未建,尊长芝田公,户长翠珉公招集族人商协捐资建祠,买唐氏圩屋和学堂,后唐氏生变,打了三年官司,族产耗尽时海筹公(筠亭)捐八百两纹银,祠宇才矗立于上唐圩。从《午桥先生序略》里能分析出,其实在乾隆年间唐氏学堂已经在挂车河首屈一指了。这篇序就是“岁贡士出身,勅授修职郎,验发安徽试用候补儒学正堂,黄念香拜撰”的。当时黄念香就在这所学堂任教,午桥让他长子先烒请老师去他家聚聚,这符合桐城人一贯重师尊教的传统。
我族买下建祠后,继续为乡里教育事业做出贡献。五十年代初何振亚先生正值二八年华,正在方家祠堂里的,先后叫挂镇中心小学,黄甲区中心小学里任教。何老先生记忆里的方家祠堂,三进式,大门朝南是操场和水圩,后进另建一排房子是老师宿舍。祠堂大门两侧有一对大石狮子,大樑有匾额,西侧小门外小操场有倒在地上的石碑。校长先后有汪东,赵伯和,教导主任方泽仁。何老先生就是在方家祠堂的学校,教学成果显著,才调到桐城中学的。祠堂曾在咸丰年间因太平军的战火而毁于一旦,在当时的族长志坦公主持下,历经艰辛重新修葺一新,而成为挂车河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以下几例,足以彰显璩方氏为挂车河的基础设施、民生、地方秩序所付出的贡献。《先祖考琢轩公事略》记载:“咸丰八年(1858)多将军之始至,驻师挂车河东,后闻河水怒发不可卒渡,且黄家铺有山道通舒庐,为军中后顾忧。谋徒河西,半渡暴雨洪水至,下令搭浮桥,缓者斩。时先祖卧痢疾,乡之供役者不能办,走告先祖,将逃死,先祖瞿然起曰:桥不可成,令不可违。今事虽急可以理服,当率众取居民门扇向急流抛驾,阴令妇孺呼号曰:某某溺死矣,某某又溺死矣。彼见势诚难行,宜可中止,从公言果无事”。这是冒着违抗军令的风险,救民众于水火之中。
“同治四年,邑侯李公改令挂车河附近各保,搭马棚,供马草,为陶冲驿副办。先祖争于大府,得直民咸利赖乃公道,小人侧目。踰年,李右里之恶豪某某等,构陷先祖与法,系狱室者数月,纳粟数百石始得免”。唉!中饱私囊一直是为官者的恶习,琢轩公为减轻挂车河民众的负担,不惜得罪地方官,甚至被捕入狱,品质高洁。“督修镇头河堤数次,恒虑水势激过甚回环,力排众议,于上游龙塘口,挑埂以御之,历两载而成,观者称羡。又擬新开河道,乃因人力不足而掣肘,常以为恨。”这是创办通化私立小学的方子琴,为挂车河督修所做的奉献。其实这些善举都是祖孙三代的作为,铭记先人功绩,让后世更加奋发有为。
民国二十一年的大年初一子时,当人们正在燃放炮竹,喜迎新春之时,父亲降临挂车河一个日渐衰微的旧式大家庭。祖父名诗锐,字汝济,自取名月红。很奇怪他自取这么一个女性化的名字,听父亲生前说,祖父年轻时太痴迷于黄梅戏。以至跟着戏班子走,并偶有上台机会客串一下青衣和花旦。可能太过于进入角色了,自取了这么个艺名,并载入谱册。对三国、红楼每章每节不加思索,随口就能说出人物,情节不差丝毫。对黄梅戏的炽爱,都忘了成家立业,还是家族长辈们的强制下,才有了家庭。正如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他的世界谁能懂,又有谁进入过他的剧情。
父亲八个月时,承嗣为长房志棣公的三个儿子。这是一个凄凉的过往,他的嗣父诗鍂公,父亲出生那年已经病入膏肓。诗鍂公生于1904年,卒于1932年,由于身体不好,未曾成家,我猜测极有可能染上了血吸虫,他几个兄弟都早逝。因志棣公曾在南京上过学,在当时是个大问事的,任职过挂车河保长,家业厚实。大青砖的四水归堂宅子,有三百多平方,大门麻石条门楣有名人墨宝“同登甲科”,镌刻在上。这座气宇轩昂的高墙大院,在当时土墼茅草成群的乡村极为显赫。可惜在父亲十多岁时没能抵挡住狂暴的洪水,消失在天际里。后来这座老宅地基与院子五六百个平方,父亲就平分给他的兄弟们了。谨以上叙文字,致敬曾经的先辈们的努力,才有了后人引以为傲的家园。
“三国英雄到此多,奇兵皆出挂车河。如今山涧无人物,只有渔樵解唱歌。”明末诗人方文的诗,正是当下的挂车河,唯愿此后经年,渔樵与农夫粗犷的歌声飘荡在山顶,飘扬在无垠的原野,经久不息。
挂车河之战
1860年5月,太平天国迎来一场巨大的胜利,陈玉成、李秀成联手行动,第二次摧毁“江南大营”,然后乘胜东征苏常,夺取清朝财税重地。此时,八旗、绿营没有幸运之神照顾,太平军集中力量东征,南方八旗、绿营要么溃散,要么投降,不再具备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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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隆阿,达斡尔族,麾下有号称“东方不败”的索伦骑兵,骁勇善战。不过,多隆阿隶属胡林翼指挥后,他麾下兵马还是以湘军为主,索伦骑兵是突击力量。李续宜,湘军第一悍将李续宾的弟弟,在宝庆之战中追着翼王石达开吊打。此时,多隆阿与李续宜分别带万余人,承担阻击太平军增援部队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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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军兵力数量多,但精锐并不多,10万大军,难民为主,战斗力堪忧。湘军则不一样,是纯粹的战斗力量,且都是经过严格筛选,战斗力没得说。如此,挂车河之战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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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车河之战表明,太平军精锐不多,无法在野战中摧毁由八旗马队、湘军构筑起来的外围防线。湘军围攻安庆,实行的是“围点打援”战术,陈玉成无法搞定外围防线,自然无法攻击围城的曾国荃部湘军,安庆依然被封锁,得不到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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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孝峰 诗四首
水岭瀑布
巉岩绝壁岫云低,峡谷林泉翠竹迷。坠玉飞烟天上有,雷声却在水磨西。
汪河随吟
挂车岭下是汪河,水锁山环故事多。木掩先茔藏底蕴,新帆犹棹旧时波。
水岭淘情
蝉鸣未断忽西风,吹去云乡半树葱。客路秋声闻大雁,溪桥寒色饰金枫。
飘零足下霜前悴,点缀崖旁石上工。胜景约同游水岭,淘情怡性槭林中。
杨头随吟
醉美杨头早有名,沿途路险客心惊。大徽尖上高何寄,龙井岩中峻已成。
野岫有弦音自奏,白云归壑树偏荣。层岚如黛千峰碧,金嶂排空格外明。
挂车河镇登挂车山 汪向军
挂车河镇是古镇,位于桐城西南部、桐潜公路(古称西大路)11公里处,过去属西乡,这里是古战场遗址。公元228年,魏国大将曹休与吴将陆逊激战于皖城挂车、峡石一带。元末吴应贵、名末张献忠、清代捻军、太平军都曾激战于此,史书上多有记载。作为桐西重镇,“挂车”得名可追溯到宋代。《元丰九域志》载,北宋政和元年(1111年),桐城辖9镇,“挂车”赫然在列。清代设挂车河保。镇名来自挂车河,河之上游依挂车山,有一处山脊似一架龙骨水车伸向河心,故得名。挂车河西北部依傍大别山余脉,峰峦叠嶂,丘岗起伏,东南处傍在挂车河,河渠纵横,因地形较为复杂,历为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这个地方曾经就是云际寺遗址。关于云际寺,查阅过清道光七年《桐城续修县志》,志是这样记载的,云际寺,在挂车河,宋僧宝岩建,明僧原观重建,兵毁,顺治五年重建。眼前这一片灌木乱石之上,难道就是始建于宋代的云际寺遗址?纵观整个遗址,确实是个风水宝地,可惜毁于一旦。齐总说,左边的山是撞钟尖,右边的山是打鼓包,后面叫来龙山。这些传说都是缘于云际寺。接着,他还告诉我,寺内香火非常兴旺,鼎盛时有僧200余人,就在这附近还有僧人的墓塔,特别是一口僧人取水的泉,到现在还在往上渗水,无论怎么干涸,泉眼都没有枯过。看过云际寺遗址,继续向上,山路越来越陡峭,没有相当的驾驶技术,是不敢轻易开的。终于抵达制高点,俯瞰曾经的古战场,如今,鼓角炮声、金戈铁马都已远去,古战场上曾经弥漫的硝烟也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古老的挂车河镇依然伫立着。沧海桑田,历史的轮替在这里悄无声息。这时我想起二祖慧可大师,为了保护衣法,拄杖南逃,必定经过挂车山,然后逃向司空山。或许当初大师也想停下来,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是兵家之地,不适合传法。
再上到顶峰,高度已达到500多米,峰上有未完工的塔。这时齐总又指着对面的山说那叫草鞋宕,紧挨着的叫香草尖,不远处的那片如翡翠的湖叫牯牛背水库。站在陡峭的山顶看水库,除给人雄壮的感觉外,也让人心怀敬畏。牯牛背水库依偎在群山脚下,山水相映,如同美人照镜,给大自然增添了无限的色彩。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在桐城,竟然还有这么美丽的风景?堪蓝如洗的天空,一尘不染的空气,还有看上去无比干净的阳光,这简直就是人间仙境。风徐徐撵来,我仿佛是个草莽将军,正在指挥着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