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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海燕:此情可待成追忆(三)

 河畔文苑漫步 2024-05-25 发布于陕西

此情可待成追忆(三)


◎文/尚海燕



岁月未鎏金。我一直这样想。

我把家安在这里已经18年了。别人开始换房子的时候,我给旧房子的墙壁贴上了喜爱的墙布,换掉了沙发、茶几和电视。别人开始换车子的时候,我换掉了车子的四个轮胎,确保行驶的安全性。

成家以后,我住过三个地方,前两个已经灰飞烟灭,原地起高楼:曰:外滩一号,曰:财富中心。20年前,我在那块名叫铁江嘴的城外村租房子住了三年:一间陋室,几件漆的奇丑的红色不像红色的桐木家俱摆上,算是婚房,大门口走道旁放一套绿色下柜上灶的组合煤气灶算是厨房。没有花车,没有婚纱,没有彩礼,没有像样的婚礼,我们在二厂的招待所定了两桌简餐,两家人笑语晏晏,就这样我安了家。其他艰苦,在当时也不觉得苦,现在的孩子根本想象不到我们当时的简约情形:一台娘家陪嫁的大屁股彩电是我们最值钱的家电,一张拉开了能当小床,收起来能坐两个人的布艺沙发是房间里最时髦的家具,一辆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自行车是我的代步工具。住在这里其他任何困难都能克服,最难忍受的是上厕所要到村里的公共厕所去,其情难述……

二十年转瞬,我认识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高楼大厦不认识我,我来之前他叫:铁江嘴村,现在他叫:外滩一号。穷小子变身大富豪,光鲜的外表炫的我眼疼。当年的村庄因紧挨市区,城中村的农人靠出租房屋和做些小生意而生活条件相对优渥,大部分农民都无所事事,白天打麻将,晚上打台球,遛狗逛街吃串串,烟火气很盛。夜晚来临,霓虹灯辉映着静静东流的渭河,又是另外一种静谧安详的气氛。我们的房东男主人为人豪放不拘小节,大字不识一篓,说话吼声震天,娶妻却娇小精明,家里家外都是女主人操持,她除收租房外还靠做裁缝增收,他们是二婚,夫妻间偶有争吵,一般是伶牙俐齿的女人最终会说服了毛毛躁躁的大男人,男人也会最终再次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夸着还是老婆手艺好。为了在这个家站稳脚跟,精明的媳妇给年近半百的房东添了一个女儿。记得很清楚的事是一次晚饭后,我在房间看电视,突然间听到外面吵吵闹闹,一行男女闯进了房东家一层的裁缝铺,只听得一阵乱响,我不敢开门去看,扒到门缝向外瞧,这时女主抱着她的小女儿闯进我门内来,只见她披头散发,慌慌忙忙的把孩子塞进我怀里,给我说:“你帮我看一会,我家老赵出事了”,我锁上门,害怕他们进来打孩子,一直没敢开门,等夜深人静事态渐息后她来抱孩子,给我说了原委:老赵打牌欠了人家钱,好长时间没给,还嘴硬,人家带了几个人过来砸了他家的裁缝铺,还打了伤了老赵。女人虽然精明见过些世面,但是单人匹马怎敌这么多强势的男人?最终还是媳妇找人说话及时还钱才息事宁人。老赵因此在家蔫了好多天才出门晃悠。后来没过几年听说房东因中风瘫了好几年,时间不长就去世了,妻子带着他们的小女儿拿着五十多万的拆迁款在外租房生活,一直没有买房子,他前妻留的可爱的儿子也是盛年早逝,离世时只有18岁,据说是可口可乐喝的过多引起骨质疏松等等疾病去世的。他后妻说男娃学习不用功,没办法升学只好送去当兵了,(其实这个没妈的孩子学习哪有人管啊!)孩子特别爱喝可乐,临去世的时候躺在病床上还请求他爸再给他一瓶可乐喝喝......

房东对面院里租住的叫杜妮的小夫妻,当时是在七厂菜市场卖鸡蛋的,女人强壮泼辣豪放,男人瘦弱寡言精干。夫妻勤勤恳恳为业,早去晚回,生意越做越精,最后卖鸡蛋成了副业,卖水果变成主业,在城里买房买车,儿子也接到城中读书,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小小的秦都一直在变,我淹没在围城中摸爬滚打,亦笑亦哭。犹记得搬来单位居住的前一年,我很羡慕有些学生在成家时就分到了单位照顾的“青年楼”,就是所谓的“单间带灶”的一居室,我曾经也在人提醒下找过公房科科长诉说我上班兼带孩子的不便,当时的科长看了我的申请后说:“你的申请写的不够打动人啊,你应该写上你站在北塬的高坡上,俯视着咸阳城内的万家灯火,感慨怎么没有属于你的一扇小窗......”望着他揶揄的似笑非笑的脸,我拿走了我的住房申请,此后再也没去过公房科。我要靠自己,不看任何人的脸色拥有自己的家!在外租住三年后我终于因机缘巧合在单位有了一间租来的房子,那栋楼破败的样子像是得了哮喘的老人,风吹草动,塑料纸糊的楼道的窗户稀里哗啦的乱响,大白粉粉刷的墙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本色。比第一个住处好很多的是公厕,长流水型的,水泥砌就的水槽,安上木门,带个暗插,简单粗暴的挡住了双方的尴尬,至于意念,那是文明人才会思考的事,生存法则注定了礼义廉耻。坠入其中是无奈,日思夜想是高雅。与在外租住相同的是楼道既厨房,不同的是整条楼道都是厨房,也就是电视剧里演的“筒子楼”的样子。做饭时候热闹非凡,整个楼道香味混杂:高压锅压力阀滋滋打转呲着热气,铲子磕着锅沿卡卡响,扯面悠悠的扯的越来越长,排骨汤混着孜然炒肉香,带鱼味夹着醋溜白菜的酸香味,家常里短声里搅合着工厂里的喜闻乐见,你可以端着饭碗只需一步就跨进了邻居的卧室,楼道里玩耍的孩子找不着的话,他可能正蹲坐在别人家的茶几前手忙嘴乱地啃着自己从没吃过的带鱼......

在这里住了三年,攒够首付后我们终于贷款买了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撤离的地方不几年高楼耸起,名字响亮大气,曰:“财富中心”。再后来,一路之隔的工厂也因政府决议而搬迁至兴平纺织工业园,我因需陪伴孩子读书的原因离职,拿着微薄的赔偿金,摆脱了工作二十余年的工厂,开启第二职业生涯。原厂地住宅楼群起,曰:“碧桂园秦都府”。房地产业如火如荼的发展,套进去卑微众生一生的积蓄。其实,我觉得当时的“房奴”和现在的“房奴”比起来也许还能好许多,不似现在的焦灼,那时候我们可以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通过自己奋斗得一安身之所,现在的孩子要结婚最起码得二代人甚至三代人来共同来支撑一套婚房。“雪崩来临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房改后的苦痛是我们及后来人无法言述的生存压力,苦苦支撑着的都是如蝼蚁般勤勤恳恳忘我付出父母们。

搬到现在住的地方时,小崽子大概四五岁,还在上幼儿园。我买了我的第一辆电动车,小号信远牌的,后来换了中号的邦德,再后来换了最大号的绿驹,直到送孩子上大学后,又换回了最小号的绿驹。孩子离开家后,我才有时间审视自己,雕琢自己。

这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我已经稳稳地站在了中年的门槛里。我的心态也顺应着而立、不惑向知命挺近。我知道我们还得负重前行,完成未尽的使命,但是我更希望在奔忙中找回自己,也为自己活一次!




作者简介:尚海燕,财务工作者。喜欢读书运动,犹喜在唐诗宋词中漫游。少有梦想,热爱生活。一旦认准的人事,必倾情尽力。

河畔文苑漫步 

◎主 编:赵航标   ◎文学顾问:李  伟  林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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