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看了一个小视频。画面上，好像是一个小学的读书活动，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手持话筒在演讲—— 人为什么要多读书？一个空瓶子它的价值一毛钱，如果把它装上水的话，那么就值一块钱；如果把它装上牛奶的话，它就会值十块钱；如果给它装上名酒的话，那么它的价值就会更高。我们的大脑也是一样的，如果里面装满了游戏，那么你的脑子就一文不值。但是如果你的脑子里装的全部都是知识的话，那么它又价值连城。想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必须多读书！ 孩子是可爱的，她能够站到全校师生面前演讲，这份自信与勇气值得赞赏。 但她所说的那些，是孩子的语言吗？略有点智商的人，一听就知道是大人教的。小女孩不过记忆力超强，并善于模仿大人演讲而已。 是的，这个看上去大概是一年级学生的小女孩，字正腔圆，从容不迫，神情严肃，完全不像是个孩子。如果不是她稚嫩的嗓音和天真的模样，我们会认为这是一位老师在对学生讲话。 当然，估计事前是排练过的，老师做过精心的指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校园出现了许多小大人。特别是在某些比较隆重庄严的场合，比如庆典活动、启动仪式、主题演讲、班会活动、汇报演出……我们都会看到一些孩子说着《》社论报日人民的语言，展示一些宏大的思想。我曾作为校园文化评比的所谓“评委”到过一些学校，带我们参观并解说的往往是孩子。这些满脸稚气的孩子一开口便是党委书记的气势：“为了贯彻……精神，为了落实……的指示，学校秉承……传统，立足于……着眼于……精心开发'3 X’课程，奋力推进'六大工程’……”接下来，还有“彰显特色”“提升形象”“打造品牌”“扩大影响”云云，一气呵成，不打一个磕巴。完毕，专家们热烈鼓掌，我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瓜：“你记性真好！” 把成人的思想往孩子脑袋里灌，然后让孩子用大人的话说出来。童年就这么被“教育”剥夺了，而没有童年的“教育”实在是可悲而可怕的教育。 这个视频中的小女孩不过是其老师的复读机而已。
而她复读的内容也是很荒唐的。“人为什么要读书？”这个话题本来非常好，女孩子却仅仅将答案指向“有用”的“价值”。这显然是极其片面的。 毫无疑问，读书的确有功利的目的，所谓“学以致用”，还有“知识就是力量”，说的都是读书的功用。时代发展到今天，读书的意义突破了个人的升官发财而指向国家繁荣和民族复兴，如少年周恩来所说的“为中华之崛起读书”。所以，无论为个人，还是为民族，“功利性阅读”无可厚非。 但另一方面，我们还需要一些“非功利”的阅读，这点更应该告诉孩子。 我们为什么要读书？“学以致用”当然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是“人”！如果就生物学本身的角度而言，人和动物是没有区别的；但“人是一只会思想的芦苇”，于是人便成了自然界“万物之灵长”。 “灵长”当然就有“精神”，而通过阅读，我们可以尽可能完整而完美地建构无愧于作为一个“人”所应有的精神世界。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读散文使人宁静，读小说使人认识社会和人生，博物使人深沉，伦理使人庄重，逻辑与修辞使人善辩。”培根说的，就是读书对于人构建精神的意义。从实用的角度看，完全“无用”。 对一个小女孩来说，我们当然不必把“为什么要读书”的道理讲得这么“深奥”，但作为教师，则一定要用孩子能够接受的语言告诉他们：读书，绝不只是为了让自己“价值连城”，而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心灵开阔、精神明亮的人。 在我的微信朋友圈里，一位朋友这样评论这个小视频：“如果用外在的价格来衡量我们读书时的体验和收获的话，那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读书有很多时候看上去恰恰是'无用’的，但是当我们去阅读千年的历史和故事，去浏览全球人类意识的发展，文明的发展，去思考人性的本质的时候，那些'无用’的知识会扩容你的人生，拓展你的视野，超越你的时代。不要再用这些功利的思想祸害孩子们了，这样下去我们的民族将又回到羸弱和短视！” 在古代，读书就是为了考取科举功名。小女孩说：“一个空瓶子它的价值一毛钱，如果把它装上水的话，那么就值一块钱；如果把它装上牛奶的话，它就会值十块钱；如果给它装上名酒的话，那么它的价值就会更高。”她将读书的目的最后落脚在让自己“价值连城”，这不过是封建时代“书中自有黄金屋”陈腐观念的翻版而已。 当然，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应责怪孩子，因为这是老师或家长教的——是大人告诉她，读书是为了“有用”，为了“增值”，为了“价值连城”。这种“教育”无异于往孩子脑袋里塞垃圾。 我们的教育，可千万不要往孩子脑袋里塞垃圾啊！ 2022年11月2日于成都双流机场候机厅
李镇西正版著作——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