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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网络 作者:赵桂君  就振兴民族科学文化和经济来说,书店(铺)、学校功莫大焉。雨果曾说:“多建一所学校,就少建一座监狱。”有一位书店人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如果你在这个城市找不到幸福,那你就去书店吧。”还有人说,书店是写给城市的情书。读着这些箴言警句,我不由想起张磊和他的书店的故事。张磊是这座小城较早从事书业活动的。如果从他在路边摆摊算起,至今已有近四十年的历史。他为什么一直热情不减的搞图书,为什么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看上了卖书这一行业,我不知道,虽然有好几次萌生与他坐下来好好谈谈这个话题的念头,但不是因为他忙就是因为我忙而终止了。还记得,我大学毕业后回到高中母校教学,第二天就看到了张磊。他那个时候在泗水一中东墙外摆摊,背后是墙根下立着的一个书柜,上面放满了书,他坐在一张杌札子上,面前铺着两条麻袋,麻袋上面是一层蓝布,蓝布上面整整齐齐的平放着各种书籍;再靠墙边是他的一辆自行车,这就是他最初“书店”的全部家当。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年轻,全身有使不完的劲。他一天到晚摆书摊卖书,我一天到晚备课上课改作业看书。张磊的书摊有近一半的连环画,剩下的一半才是说得过去的书:武打、言情小说,中外文学名著,几本作文辅导之类的杂志。那时候,高考辅导资料还很少,不像后来,许多卖书的基本上靠卖中小学教辅资料生存下去。九月的一天,下午学放后,我在他书摊前站住,张磊抬头看看我,微笑着递给我一支“微山湖”,我说我不会吸烟,他把烟插进烟盒,自己点上一支,很老道的吐出一口烟圈,笑嘻嘻的问我在哪里上班,我指指他身后的墙,说就在这里上班。他“呀”了一声,站起来跟我握手,一连声地说:“老师好老师好!”我说你坐下吧,咱们坐下说话。他拉过杌札子让我坐,我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我蹲下身子一边翻书一边和他聊。他很健谈,比我这个教语文的还能聊。话题自然围绕着他的书摊和他的书进行,他问学生们喜欢看什么书,老师们给学生推荐什么书,学生什么时间看书等情况。我说,看书的特别是看课外书的都是些“不务正业”的学生,以武打言情小说为主,我听学生说,那些书都是从书摊上借阅的,每天一毛钱的借阅费,也有你这边的吧。他说有,你说的情况和我掌握的差不多,我的书大部分借给成年人看,学生借阅的不多,买书的更少,仅靠卖书,人早就饿死了,还是得靠借阅,就是不知道怎么扩大影响。我给他提了几条建议,他说试试看。见我老是翻着一本书浏览,他说你拿回家去看吧,我不收你的借阅费,看完后还给我就行。我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沾你便宜吗。他说,书本来就应该给爱书看书的人看。我说我是看闲书,不能算爱书人看书人。我把一中一位收藏书籍的老师给他一说,他说那老师他认识,家中收藏的书多了去了,不过那个老师是不是都看过那些书,很难说了。我对他说,藏书与看书是两个概念,藏书也是一种爱好,但不一定每一本书都看。张磊不胜唏嘘地说,可惜那些书了。从此我和张磊交上了朋友。我不善交际,交友很少,张磊算得上我的一个挚友。从第一次从他那里借书看,一直借到今天,借到他的书店越开越大。他现在开的英才书店规模不小,旗店三层楼,楼内布局先进,螺旋式的书架,分层摆放的书柜,分区放置的书籍,林玲满目,令人目不暇接。超市式的开放布局,里边还有专门的阅览区,有空调、座椅,还有简单的饮食服务。几十年来,我一直向学生推荐张磊的书店。我从他那里借阅的书大都属于超前开放的读物,偶尔也购买一些,每次购买,他都坚持不收钱,我说,从你这里借阅图书已经很幸运了,既然是我收藏要买,你必须收钱,何况我不在这边买一定会去别的地方买,就算沾你的光,你出个最低价。我向学生介绍他的书店和书店里的书藉,一是教学的需要,二是学生自己也需要。学生买书往往被那些花儿呼哨的广告欺骗,买到手时,才发现那些书不适合他们读。很多学生跟着所谓的满分作文走,见作文中常常引用西方名人名著便把那些书买来。我对学生说,与其花那么多时间读那些一本本厚厚的书,不如读点名著导读见效快。有学生买来《瓦尔登湖》《文明及其缺陷》《一九四二》,说读不懂,我说你看看介绍这些书的读物,有事倍功半的效果。我说,读《瓦尔登湖》不如背诵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归去来兮》。我让张磊进了很多短平快的图书,比如美学哲学文学小册子,特能启发人的思维,提升学生的智慧。时间长了,张磊也说,那些名著之类的大作,确实不如您推荐的那些小册子好,现在除了学生读读书,社会上的人只看看武打言情之类的小说。二十五年前,我的一个在北京一家书业公司工作的学生跟我打电话,建议我搞图书业务,他说他们公司出资免费为我建或是租赁书店,我负责经营,他们负责提供图书。学生对这个书店的前程描述的很美,但我知道图书市场如同其他商业市场一样,没有灵活机动的营销头脑根本做不成功。我曾把这个消息告诉张磊,张磊鼓励我干,我说,现在的图书市场,主要靠人缘经营,我嘴笨,干不来。当时我们学校有一个老师的妻子也在干私家图书销售,但那位老师的妻子只是前台站位,真正营销的是那个老师。因为进货出货推销太忙,那个老师的工作很受影响,虽然他也曾辞职专门搞营销,但干了不到两年又回到学校上班。可见,卖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见我毫无兴趣,张磊说,我帮你做。我说,同行是冤家,你不怕我抢你的买卖?他说,您老哥发财不等于我发财吗,我怕什么。我当时就很不理解的望着他看了半天,才幽幽地说,我们学校那个老师的下场你见了,你不该让我走他的老路吧。张磊哈哈哈的大笑,说老哥,您要这样说,我就不鼓动你了。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真正不愿意卖图书搞书店的原因是我对这一行知之不多。很多人因为看着人家发财,便头热一发热,立刻投资。结果磕磕绊绊的碰个头破血流,才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每一行,从外表看能了解个大概,但具体如何操作,细节是怎样的,外行人不跟着干几年难以摸到其中的道道。就像书店,与其他商摊一样,无非进货卖货,可是怎么进如何卖,有多少门路,外行就是一抹黑两眼瞎。我去过新华书店仓库,里边那些存货堆成山,很多书摆到柜台前没几天就被扔进仓库,绝大部分书我连书名都没听说过。我曾问经理那些书的最终下场。经理说,造纸厂是那些书的归宿。我说,低价卖给那些私人书店不好吗。经理说,如果卖给他们,印刷厂和新华书店就会破产。张磊干了两年路边图书摊,又租赁房子干了十多年正儿八经的书馆,后来才买下楼房经营标准化的书店,这里边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从不在我面前诉苦,我也没见过他皱过眉头,每次见面,他都是笑嘻嘻的。他的那张国字脸上有一双大眼睛,双眼皮下的眼睛里永远是发亮的自信。他的个头有一米七,虽然不算高,但肩膀宽,胸膛厚,走路如风,一起一坐匆忙而又稳重。近几年,我很少和他碰面,偶尔到他的书店,十次见不到三次。我见不他到就问,店员说他去哪里了又和谁谁谁谈业务去了。见不到也好,说明他很忙。市场经济下,忙是成功人士的标志,一旦不忙了,要么生意惨淡,要么进入夕阳。开会是忙,谈生意是忙,进出货物是正常的忙,交流交往上下打点也是忙,但很少有人说游山逛水也叫忙,游山逛水叫悠闲。说真话也算诉苦的话,张磊没少跟我诉苦。他常对我说没有时间游山逛水,他说,老哥,你们做教师的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周末啊寒暑假啊,出去玩啊。我说,时间倒是有,但缺一样东西。张磊没等我说完,就笑着说,缺钱吧,老哥您就会给我哭穷。我说,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这时候,他就说,那年你干上书店的话,肯定比我混的好,说不定这座书店就是你的了。我笑着说,真要如此,不也和你一样,没工夫出门嘛。其实,张磊并不是没有空闲,但他不敢闲下来。就像我们这些学校的班主任,一天到晚心中揣着的都是学生,除非放假,但假期也很少真正的闲空。各种假期学习这培训那培训,县市省国家各级线上线下的关心都时时刻刻的招呼着你呢。何况谁没个私事,家事国事天下事,虽然不可能事事关心,可怎么着也有一件让你关心的事吧。好不容易退出班主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员,那盏灵魂工程师的明灯还照着你,活到老学到老,给学生一碗水你要有一桶水,就为了那一桶水,你不抓紧时间补充自己充实自己。张磊听了这话跟着我大笑,说人生怎么这么苦。我告诉他,人就是来世上受苦的,没有苦哪有甜。“可是,什么时候才有甜?”张磊明知故问。我说,你别给我装糊涂,你手下管着十几个员工,几十万册图书,一天出入的资金比我半年的工资还多,还不甜,怕你梦里都笑醒吧?张磊挠挠头皮,说这话有一半的正确性,我要是每天收支达不到万把,这些工人吃什么,我的房贷怎么还。“说得也对啊,”我看着张磊,问他,“如果你不把规模搞这么大,还有这么多苦恼吗?”张磊说:“照样有苦恼,起码没有今天的业务量,没有这么大家业。”我说,人没有饭吃的时候,唯一的苦恼是找着一口饭,等吃饱了,一个又一个的烦恼跟着来了,没房子住啊,没有作伴的啊,没有子孙后代啊等等,欲望多大,苦恼也多大,人就是柳宗元笔下的那只小虫——蝜蝂。张磊说,可能人就这样吧,苦乐相伴,哪一天人才能彻底摆脱苦恼?我给他背诵了一段《岳阳楼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张磊听后说,我不是做官的啊。我说官商一样,人有大甜,有小甜。张磊又问,怎样是大甜小甜?我说大甜是大自在,目标实现了;小甜是追求路上,得一点小自在,小空闲小成功。张磊似是而非的点点头,不置可否。我接着说,比如你,没法跟马云、王健林比,但你能跟我比,比起我来,你就是个大款,马云王健林有他们的大甜小甜,你有你的大甜小甜,而我呢,也有我的甜;人要甜,光顾自己可能甜不到哪里去,做点公益,换来的甜肯定大多了,马云王健林出手就是九位数,你出手可能是五位数,我出手大概过不了三位数......张磊把手伸开,手掌向下压着,说老哥你越说越走调,我哪里做的起公益事业。我问他,你听了这话是苦还是喜?他说,可笑可笑。我跟着说,能让你笑,不也是甜。张磊做过公益,但还谈不上事业。例如他近几年每年都向学校或是学生捐献图书。我记得上大学时一个年轻的图书管理员常常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学生讨论问题,我的同位成嘉英喜欢写诗,他们俩人几乎天天斗着头小声谈论诗人和他们自己写的诗歌。我因为在日记上写了几行文字,被成嘉英发现,他就拉着我一同参加讨论。另一位年龄大点的管理员写下十几篇专题研究报告,有李白杜甫的,有蒲松龄纪晓岚的,也有国外的一些哲学家和文学大家。我曾对张磊说,你搞书店几十年了,看了不少的书,是不是也写点专题,给你书店的老顾客做学术专题报告。他大笑着说,我那叫看书?我看的是书名,连作者是谁都不知道,走马观花的翻翻,看看印刷质量如何——你让我做学术报告?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不过这话引起他的思考,没几天,他打电话找我,说我有个想法,老哥您能不能抽空听我讲讲,替我出出主意。受我那次关于我的大学图书管理员做专题报告的启发,张磊产生了一个想法,在书店举办类似书友会、读书会的活动,以便扩大书店影响提高书店知名度。听了这个主意,我也提出我的一些设想。张磊虽然想到讨论会,但不知道怎么组织,由谁来上课。我对他说,可以与老年大学、县文联那边联系,那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我们县里的文化艺术能人都在那边,而且这些人有的是时间,也喜欢搞这种活动。他说有的人我也认识,这些人没少在我这里借书,就这么定了。我说,你别急,具体的方案要仔细琢磨,比如读书会报告会面对哪些听众,活动怎么搞,活动的形式是不是多样些,专题会的内容如何确定,读书会报告会的名称再生动些,像我与书、共享时光的名称听着不错,以书店的名义搞搞冬令营、夏令营也无不可。张磊说,老哥,这章程您替我写吧,我行动可以,动笔不行。我说,趁着我正有兴趣,答应你了。在药店、成人情趣店比饭店还要多的时代,我不知道张磊是怎么把他的书店搞得这么热火的。但有一条,张磊很爱思考问题,爱动脑子,知道与时俱进。从连环画、武打言情小说到文学艺术书籍,从教辅资料到各种考试材料,从在路边摆摊到租房子开店,从纸质书到学习机之类的网络读物,他都一一实践过。眼下,图书网购正大行其道,张磊自然也紧紧跟上。他是中国图书发展的见证人、参与者,想尽千方百计让他的书店走在这座小城的前沿。所以,当听到我的那些建议后,毫不犹豫地表示支持,而且立刻付诸行动。张磊把他书店旗店的三楼重新布置了一番,开出几个大小不一的单元,购买了多媒体工具,我过去的时候,已经全部布置完毕。休息室兼茶室、会客室,小讲堂、研讨厅、读书斋,安置的很像那么回事。他领着我一边参观一边征询我的意见一边做讲解,我说,太好了,比我想象的好。他微笑的看着我,说咱们喝茶去。我把带来的水杯交给他让他烧开水泡上一杯碧螺春。他说,今天您看看我的茶艺技术,您慢慢品尝。我摆摆手,对他说,免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谈,以后再品尝吧。他没再坚持,起身去泡茶。我看着他的背影,才发现,张磊和我一样,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头发稀了,背微驼,走路不带风了,但我们的心没有老,还想着干点自己喜欢的有意义的事。人生如此,没有遗憾了吧。等他再坐下,我已写出县城内几个文化名人的名字,商谈动员哪些学生参加这些活动,如何通过微信等小视频媒体进行宣传......最后,我对他说,你喊我哥就可以了,后边不要再带“您”这个字,太见外。他笑笑说,叫习惯了,而且我是真的很尊敬您。我也笑了,说你看,又来“您”了。杨雄在其所著《法言·吾子》中说:“好书,而不要诸仲尼,书肆也。”唐人李肇曾在《东林寺经藏碑铭(并序)》)中说:“五都之市,十室之邑,必设书写之肆。”可见,古代书店(肆)比较盛行,许多贫家子弟读的书大部分在书肆中。由此看来,书肆、书店在传播文明文化中所起的作用有多么大。善事虽小亦可为,何况张磊的书店非小事。“三五知己相逢,几许书香人生”,祝愿张磊的书店红红火火的办下去,越办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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