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经济逻辑是否正在发生系统演变,而我们还没觉察到?迪朗的《技术封建主义》探讨了这个假设。——《世界报》 《技术封建主义》 【法】塞德里克·迪朗(Cédric Durand) 著 陈荣钢 译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24年8月出版 法国知名经济学家和社会评论家塞德里克·迪朗的《技术封建主义》一经推出,就被《费加罗报》、《世界报》、《自由报》、《人道报》、《回声报》竞相报道,可以说是左中右三派外媒全部集齐! 这本书为何受到这么高的关注? 2020年,塞德里克·迪朗的《技术封建主义》出版。2024年,希腊前财长亚尼斯·瓦鲁法基斯的《技术封建主义:是什么扼杀了资本主义》出版。 随着这两本书的先后出版,“技术封建主义”在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和左翼批判理论中引发了思想震撼,掀起一阵关于数字技术、数字经济对于资本主义演变的新思潮。 许多思想家,如斯拉沃热·齐泽克、约迪·迪恩、叶甫根尼·莫洛佐夫、西格哈特·内克尔、布雷特·克里斯托弗等人,纷纷就技术封建主义或新封建主义各抒己见。 他们与迪朗、瓦鲁法基斯一致认为,数字技术和智能算法统治下的资本主义,已经不是一种资本主义,而是一种新型封建主义。 信息技术的变革带来了资本主义向封建主义的“复归”。数字产权、平台垄断与集中化,使得资本家成为封建领主式的食利者。以投资、创新、利润为驱动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逐渐被以暴力征收租金的封建生产方式所取代;而劳动者人身依附关系的增强,以及新等级制的出现,则对民主政治构成威胁。 在这些思潮中,最先引起关注的就是塞德里克·迪朗的《技术封建主义》一书,正是他在21世纪重新将这个概念推到我们面前,让我们重新思考当代西方资本主义的前途和命运。 对于资本主义趋于没落,迪朗在2014年出版的《虚拟资本:金融怎样挪用我们的未来》(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已引进版权,将于2024年9月推出中文简体版)一书中就有所预示。 例如,他借用法国左翼历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的说法,认为资本主义金融化是“秋天的标志”。不过在《技术封建主义》中,迪朗则明确指出,取代金融化资本主义的将是技术封建主义。 与瓦鲁法基斯不同的是,迪朗认为技术封建主义是一种假说,而不是定律。 迪朗在《技术封建主义》中写道,无形资产通常集中在全球价值链中利润最高的环节,无形资产的兴起导致了四种新型租金的出现: (1)知识产权租金。这是最容易理解的租金形式,在数字化和网络时代之前,就存在着这种租金形式。一家开发公司不会用自己发明的专利去生产产品,于是将专利许可给他人使用,而其他愿意生产产品的企业则需要向这家公司缴纳专利费,专利费就是知识产权租金的形式。 (2)自然垄断租金。对于“自然垄断”。互联网时代对空间的重组,让更多资源和无形资产被垄断在少数的平台企业手中,因此,对应这种垄断,自然就形成了租金机制。 其中,迪朗举的例子是美国的铁路网,铁路这种投资具有垄断的规模效应,与之类似的还有全球的物流系统和物联网体系,并且这些投资都是沉没投资,不可能在市场上反复交易这些技术设施的所有权,唯一获利的方式就是对使用这些基础设施的单位收取租金。 (3)无形资产的级差地租。级差地租是源自于威廉·配第、大卫·李嘉图的政治经济学概念,后来在马克思的《资本论》中得到了更进一步的讨论。 迪朗之所以在《技术封建主义》一书中提及级差地租,就是因为在数字时代的产业链和生产中,也存在着巨大的“超额利润”。 例如,一家公司如果能加入苹果公司的产业链,就意味着其在业界地位的提升,也意味着其产品具有质量保障和信用保障,因此,这家公司将获得更高的市场收益。 换句话说,在不在苹果公司的产业链之内,会产生收益的级差,自然,苹果公司就会向进入苹果产业链的企业收取所谓的无形资产的级差地租。 (4)动态创新租金。迪朗很敏锐地观察到,今天的创新已经不再单纯依赖于某些天才的聪明才智,也不依赖于神奇人物的灵光乍现,而是依赖于广大的数据库。 这些数据产品就是下一代产业创新不可或缺的利器。例如,网飞公司通过大量的数据分析,得知什么颜色、大小和形状的广告不会引起观众反感,甚至可以提高关注度和点击率。 在数字时代和智能时代,一方面,任何创新和开发都离不开广泛的数据产品,但另一方面,这些数据产品都不是免费的,需要缴纳一定的租金后才能使用,也就是说,未来的科技创新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于这些动态创新租金。 迪朗认为,如果数字资产与生产它们的用户及平台不可分割,那么我们就可以把数字经济解读为再次“合并”了主要生产要素,从而阻碍了它们的流动性。 简单地说,我们被困在科技公司的围墙花园里,我们的数据被精心提取、编目和货币化,使我们永远与它们绑定在一起。 这削弱了市场竞争的生产力诱导效应,让那些控制无形资产的人拥有令人咋舌的能力,他们无须参与生产就能占有价值。 迪朗道:“在这种结构中,投资不再是以生产力的发展为导向,而是以掠夺性力量为导向。” 他犀利指出:与过去的老板剥削员工从其提供的工作中获利不同,平台企业则是从其他工人创造的价值中攫取利润,而自身不再生产任何东西。 这种新逻辑的结果是:经济停滞,增长崩溃。 为了管理这个越来越不友好的丛林,迪朗警告说,依赖竞争并非解决之道。 当数字科技新贵成为这个时代的新领主,原先在资本主义雇佣关系下稳定的生产关系,在技术封建主义的冲击下日益土崩瓦解。 以前,工人可以通过在一段固定时间内出售自己的劳动力来赚得薪资,在后来的劳动法的保障下,工人可以得到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等福利待遇。 在技术封建主义时代,取而代之的是零工经济和众包经济。 从事零工经济的底层大众,白天当服务员和保洁员,中午送外卖,晚上开网约车,他们倒是发展了各种能力,特别像是马克思曾经提到的“全面发展的人”。 或许,正是这种不断从事着各种零工、不断发展自己多样性能力的流众形象,启迪了迪朗。 于是,他在《技术封建主义》的结论部分笔锋一转,谈到: 在山脊的另一边,欢笑的溪流和郁郁葱葱的山谷散发着解放的希望。在马克思看来,积累的历史规律在某些方面有利于个人的发展。 迪朗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曾说过:“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 也就是说,共产主义消除了个体在资本主义工业化大生产中片面化发展的状态,从而消除了个体的异化。这不正是迪朗期待的时刻吗? 技术封建主义假说一方面将人重新从片面的异化变成“全面的发展”,而另一方面,这种“全面发展”的人恰恰是技术封建主义下“没有财产的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如同蝼蚁一样活着,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岂不是表现为资本主义或技术封建主义已经成为他们“不堪忍受的力量”,与此同时,他们表现为与那些数字时代的巨贾富商们相对立? 刹那间,迪朗感受到,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的哲学前提似乎要在数字化的技术封建主义下得以实现,所以他才能感受到“欢笑的溪流和郁郁葱葱的山谷散发着解放的希望”。 无论如何,在迪朗看来,技术封建主义假说同时也孕育了未来共产主义和真正经济民主的可能性。 尽管在眼前看不到希望,但人的全面发展已经让世界断裂为新封建领主与巨大的云农奴和云无产者两个不同且互相对立的世界。 在它们彼此的裂缝中,我们似乎看到了悖谬式的希望: 一边是惨不忍睹的被数字资本和云封地碾压的人格,所有的流众都在艰难地活着; 另一边是技术封建主义已经将统治和垄断推向了极致,仿佛烈火立刻将会从它们的王国中喷发。 目录 第一章 加州意识形态的苦难 “硅谷共识” 新资本主义的五个悖论 重塑公关领域 第二章 数字统治 征服的时代 算法治理和监控资本主义 新的数字土地 自动化社会控制 第三章 无形资产的食利者 全球化世界的知识垄断 租金机制 破坏垄断 第四章 技术封建主义假说 什么是封建主义? 技术封建主义的逻辑 结论 社会化的幸与不幸 附录一 生产率和价格指数:高度政治化的问题 附录二 反垄断嬉皮士与芝加哥学派 亚马逊悖论 竞争的局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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