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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女沈蕴真青年时代求学逸闻
▲左为母亲沈蕴真（梅芬），中为女儿吴民贤，右为儿子吴民先（鄣吴镇人民政府编：《缶庐遗风 鄣吴书画家作品集》2020年） 人物简介：沈蕴真(1904-1977)，女，又名沈梅芬。吴江盛泽人，清书家沈景修曾孙女。后入上海昌明艺专，为王一亭、吴东迈、潘天寿、王个簃弟子，后嫁吴昌硕之孙吴瑶华。卒年七十四。工书，写得一手工整小楷，亦工画花卉。——摘自乔晓军编著《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 补遗二编》，三秦出版社2007年7月。 提起近代吴江才女，沈蕴真老师一定会被家乡人推崇。我收藏了好几篇回忆她的文章，尤其是她教过的学生所写的，每一篇都饱含深情，念念不忘她的博学和才华，有的是因为她写一手字帖一般端正的板书，有的是因为她善于发现学生的特长而因势利导，有的是因为她亲手示范墙报上的绘画，就这些看似教师平凡的一件件小事，却影响了她所教过的那一代学子，走上渴求知识，追求完美的人生道路，这种直抵人心的影响汇聚成终身难忘的师恩而传诵至今。
▲昌明艺专章程、职员一览表 沈蕴真老师诗、书、画皆有成就，与她出身秀水“书香门第”，婚后又受安吉吴氏宗师家传的影响，这两者固然不容忽视。但她在未婚之前，一个人在上海四处求学，青年时代就显露出众的才华。三十年代，沈蕴真老师在上海昌明艺专前后几年里，诗、书、画三个方面齐头并进，取得优异成绩，受到学校和老师的好评。这些成绩还登上过报纸和杂志。 上海昌明艺术专科学校，是王一亭、吴东迈为纪念吴昌硕而发起，创办于1930年初，即吴昌硕去世的第三年。该校因办学手续不全，一年半后停办。办校之初王一亭亲任校长，诸闻韵任教务长，后由吴东迈接任校长，教授有王个簃、吕大千、黄宾虹、潘天寿、贺天健、任堇叔、胡汀鹭等，都是大师和名师。学生中有罗铭、冯建吴、邱及等，以及吴瑶华（当时叫吴姚华）和沈蕴真，一年半时间里就培养出一批优秀学生，后来都各有建树。
▲《蜜蜂》杂志1930年第10期，昌明艺专成绩展览会特刊，右为王一亭作序，左为吴姚华画《鸡竹》 沈蕴真老师的作品在入校当年1930年6月，就登上了由郑午昌任主编、沪上一批著名书画家和美术理论家合办的《蜜蜂》杂志，刊登在第10期上。这一期是昌明艺专成绩展览会特刊，由王一亭撰写特刊序言，从三百多幅学生作品中，挑选出11位学生的代表作品刊出，其中沈蕴真老师入选一幅国画《花鸟》和二首词，分别是《菩萨蛮》和《浣溪沙》：
▲沈蕴真老师的国画《花鸟》 菩萨蛮 清宵寂寂疏螀咽，金凫已断香消息。无语掩屏山，秋花怯晚寒。 绡帏灯影细，竟夕难成寐。倚枕暂徘徊，梦中闻雁来。 浣溪沙 一雁秋空已带寒，西风闲煞小栏杆，断肠花谢不堪看。 残月窥簾愁酒尽，凉飔入幕觉衣单，不知清泪为谁弹。
▲沈蕴真老师二首词、吴姚华三首诗 同一期上，吴瑶华入选了一幅画和三首诗词，其他同学仅入选画作。这说明编辑人很看好沈蕴真老师短短几个月里，在绘画和诗词两方面的飞速进步。 就在昌明艺校期间，沈蕴真老师还在课外拜师研习诗词。这位馆师是词坛大家朱大可。朱大可（1898-1978）名奇，别号莲垞，祖籍南京，因祖父官至秀水县巡检，移居嘉兴。曾任《新申报》主编，先后执教于上海务本女中、爱群女中、正风文学院、正始中学、大经中学、比乐中学和无锡国学专修学院、南通学院等。建国后，任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毕生致力于国学研究，平生作诗无数，在诗坛享有盛名，被尊为“诗宗”。 郑逸梅曾说：“大可寡言笑，严容如被霜雪，大可见人，昂首不为礼，惟对于后进奖掖有加。他家问字之车不绝，后都成学成才，负社会声望。”郑逸梅之女的诗作也曾受朱大可指点。沈蕴真老师自幼学习书画，临摹历代名家作品，对名家题诗熟记于心，再经朱先生指点，诗的灵气、词的文采，与画的结合趋以成熟。
▲《金刚钻》报1930年6月21日第三版 她的诗词作品登上《蜜蜂》杂志后，抑制不住内心感激，就画了一幅《寒梅》扇面，献给敬爱的朱大可先生。她没想到，朱先生非但把她的这幅画刊登在报纸上（《金刚钻》1930年6月21日），还特意写了一首诗回赠给她，也同时登报。“诗宗”赠诗给学生，给了她更大的褒奖和鼓励。这首赠诗署名“大可”，全文抄录如下： 谢沈蕴真（大可） 三年不踏西湖路，说着西湖便惘然。今日攱阁重认取，孤山风雪真漫天。 归、席二佩均是江南闺阁诗人，且都已设馆授徒，朱先生直接给出了沈蕴真老师诗词造诣在归、席之间，并以“孤山风雪真漫天”来表示自己的喜悦之情。诗中夸赞了沈蕴真老师的《寒梅》，选材取自苏轼最喜欢的暗香，题诗如同山谷所追求的“后词”，画作又有南宋杨补之的神韵。朱先生还特意提到了超山，他让沈蕴真老师去看看超山宋梅，不要“三年不踏西湖路”，只埋头于苦读。 吴昌硕与朱大可一样喜爱超山。所以1932年，根据吴昌硕生前遗愿，他的墓营葬于超山宋梅亭畔的半坡上。墓的两侧立有吴昌硕玉石造像和《缶庐讲艺图》碑,墓的北面，是一座《纪念白玉佛》像石碑，由昌明艺专师生赠送，同赠者共36人，沈蕴真老师是发起人之一，其名字镌刻于碑座。
▲纪念吴昌硕之白玉佛碑 昌明艺专停办后，勤奋好学的沈蕴真老师回到盛泽后，又报名就读商务印书馆函授学校的国文科课程。据上海职业介绍所发行的《升学指南》介绍：商务印书馆函授学校国文科分为初、中、高三级，每级学制一年；学费，初级14元，中高级各18元；随时可以报名入学；修完三级合格者，学历相当于高级中学的程度。 商务印书馆在我国最早开设函授学校。1905年初创时仅一个英文科，到1925年，二十年间陆续增设了算学科、国语科、商业科、国文科，全校学员2万余人。到1937年抗战爆发前，单单国文科就有学员一万人。学校凭借商务印书馆丰富的教材和社会名流学者担任师资，让沈蕴真老师如鱼得水，她很快适应了函授方式，取得了更为突出的成绩。
▲私立商务印书馆函授学校简章，1933年 国文科的课程，分文史和文体两大体系，教材又分课本及讲义两个大类，课本按年级编制，讲义作为辅助教材，分述各种学说的源流和发展。例如梁启超就曾应张元济（商务印书馆总经理）的邀请，为国文科编写过《读书法讲义》；国文科自编的《高级作文法》，分通论、篇法、章节法、分类作法等论述，帮助学员理解文章写作的本质、功能及规律。 商务函授学校为鼓励学员，还专门设立了奖励制度，这项制度设立后几十年间从未间断。学校宣告设立的初衷是：“函授学校之性质，与普通学校不同。肄业于普通学校者，其读书大率迫于学校之牵制，若求学于函授学校，则完全出于自己之立志向学，故函授学校之学生，皆有志上进之学生，亦可谓纯能自治之学生。”
▲《中级文法》，商务印书馆函授学校国文科编 学校除了平时赠与图书和文具等奖品外，特设每年一次大奖，在当年毕业学员中，每级评选出成绩最好的三名进行公布和奖励，国文科初级、中级、高级各三名，初级第一名20元、第二名15元、第三名10元；中级和高级第一名30元、第二名20元、第三名15元。均发给现银。评选条件和标准是：（一）作业答案合格以上；（二）无缺课，课程早完成优先；（三）作业本整洁；（四）每年3月底前把作业和答案全数寄回学校。
▲商务函授学校国文科新二次评奖揭晓，《申报》1935年3月6日第一版
▲沈梅芬住址：盛泽镇斜桥八号 1935年3月6日，《申报》和商务函授学校《通信录》同时刊登了上年度国文科优秀学生奖金评选结果揭晓，在中级学员里，来自盛泽镇斜桥八号的学员沈梅芬获得第一名。
▲商务函授学校国文科新二次评奖名单，《商务印书馆通信录》1935年第408期 可以想象的是，沈蕴真老师从未缺课，学完全部课程，课卷整洁，字迹端正，答题最先交卷。一位灯下夜读，斟字酌句的才女形象跃然面前。 当我看到这份报纸时，了解了沈蕴真老师青年时代的求学经历，她的自律自强留给我深刻的印象。当我向别人讲起沈蕴真老师时，先要告诉大家，她是吴江三十年代唯一学习成绩登上过全国第一大报的吴江才女，作为“书香门第”后代，她的奋斗经历更值得我们敬佩。她的才女之名实至名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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