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雁军 1983年秋我到公社工作不久,领导安排带队去上海、浙江等地考察农业科技,我跟照相馆朋友借了台凤凰牌双镜头机械照相机。他简单教了用法,并叮嘱调好的光圈和快门设置不要动,白天顺着光,对焦清晰拍摄就行。按他的说法,我小心翼翼拍完了里面的胶卷,将相机还给他,照片冲洗出来之后大部分是有用的,真实记录了考察情况。看着自己第一次用相机拍出的照片,我兴奋不已,由此爱上摄影。 两年后我考入盐城师专,有幸结识负责宣传报道的闻永江老师,公家的相机、摄像机由他专用。由于兼职校广播站工作的关系,我除了上课,有很多时间跟闻老师在一起。他是我直接领导,非常热心传授摄影摄像知识。我常黏在他身边,酷暑里穿个裤头陪他在厕所改成的临时暗房里冲胶卷、洗照片。领导对器材看管很紧,规定只能闻老师专用,不得外借,每次用完还要锁进专柜。俗话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偶尔,闻老师会找借口把照相机拿出来,让我偷偷地过把瘾,甚至摄像机也借给我玩。 毕业后到伍佑镇镇政府工作,闻老师在我心里种下的摄影种子快速发芽。我策划了《伍佑在改革开放中前进》等两部专题片,特请闻老师摄制。为配合闻老师,我用积攒几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台苏州产的虎丘牌HQ35-1相机,当时我的月工资不足30元。在拍摄专题片的1个多月里,冒着高温,带着心爱的相机,我陪闻老师走遍了全镇30多个大队、20多个镇办单位和工厂。专题片制作、播放非常成功,我跟踪拍摄的大量照片也成为珍贵的历史影像。 虎丘牌照相机是可以自由调整曝光组合的旁轴机械相机,没有经验的初学者很难拍出满意的照片。为了掌握不同环境、光线条件下的曝光情况,我在笔记本上准确记录135规格富士、柯达、乐凯及黑白胶卷每张照片的详细拍摄时间、地点、快门速度和光圈值。为了提高胶片利用率,在晚上不开灯的状态下把相机放被窝里装胶卷,由一卷拍36张增加到可拍38张。拍完骑自行车20多公里到县城去冲胶卷。那家虽是县里最好的彩扩店,也不能即到即冲,只能第二天来看底片,记下满意的底片号码,交给彩扩师傅。等取回照片,我再将底片号码与记录的拍摄数据进行比较研究。 为了拍到晨曦中的串场河景象,在凌晨东方天际鱼肚白的时候,我爬上几十米高的铁塔,浓重的露水使铁塔像水洗过一样滑。为了安全,我身子紧贴铁塔,左膀子将塔顶的一根铁杆搂在怀里的同时紧握相机,眯眼取景、对焦,腾出的右手调节快门、光圈,一口气拍了好几张。拍完从塔顶下来时,手脚直抖,两眼发黑,咬牙回到地面,瘫软在地,满眼金星,好大一会儿才缓过神。 宿舍东山是伍佑中学的水畔花园,夏天早晨太阳初升时,逆光中带着露珠的花草非常漂亮,但需以低角度拍摄。我猫腰下蹲,还是感觉不满意,干脆趴在地上取景,等按下快门后心满意足地起身,发现已成泥草人。 对拍得比较满意的或是失败的照片,我用芝麻大的字写在2厘米长1.5厘米宽的字条上,贴在照片的左上角,如“89.3.22,中午,光圈8,1/30秒”“88.6.2,下午,6:15,1/15秒,22光圈”。同时,还将底片按3张一条剪下,分时间顺序存放进上海曙光照相用品厂生产的专用照相底片夹里,记上编号和摘要。 用虎丘相机拍摄的数百幅底片,成为那个时期的真实记录,弥足珍贵。 40多年来,我从未间断拍摄,公开发表数百幅作品,积累了大量资料、档案,由发烧友成长为摄影家,当初的虎丘牌相机为提升摄影水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后来,我的相机升级迭代,更换了十几架,数次搬家清理旧物,唯虎丘牌相机视如家珍。更为有缘的是,我如今定居苏州了。去年发现它的贴皮脱胶起卷,我网购了专用胶水仔细修复,还拿着没装胶卷的空机到屋外按了几十下。那熟悉的快门响声,犹如穿越历史的长音,在记忆的长河里久久回荡。 《姑苏晚报》24.9.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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