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我们夫妇曾飞抵乌鲁木齐,踏上神往已久的新疆大地。由朋友驾车,在北疆游了一周。 五月初,喀纳斯湖没有完全开冻,虽已四处翠绿,难以想象,湖水中会跃出传说中的“水怪”。同事七月左右来到此地,真的见到了那个硕大无比的“水怪”,录像还上了中央电视台。 伊犁那拉提草原,白云、雪山、松林、草地,在起伏的天地中各有自己的位置,神话般景象,印象非常深刻。就是在这里,听当地朋友说,那首优美深情的歌曲《草原之夜》就诞生于天山北麓、伊犁河谷。我很意外,许久以来,一提到草原,总是和内蒙古联系在一起。传说哈萨克族的一支,东归时,在这里看到了一片绿色原野,留了下来。“可克”是哈萨克语“绿色”,“达拉”是蒙古语“原野”。以后,可克达拉,演义为地名,就是指这里。《草原之夜》是50年代为一部纪录片写的歌曲。 我们来时,高速公路主干道还没有开通,一路很颠簸。交河古城,第一次看到环绕、交叉的木质栈道。听说这是外资赞助修建的。当时我们保护古代文明的意识还很不够。 坎儿井的渊源,吐鲁番葡萄干的晒制,只有亲眼所见,感受才格外鲜明。 疆游后,一直惦记再走一次南疆,工作与人生的蹉跎,直到前几年提到日程。可惜,疫情又延宕了三年。2023年8月底,酝酿已久的南彊之行,终于启程。我们六位旅友飞到喀什,在机场自取租好的车,开始自驾行。攻略由朋友做,驾驶也由比我们年轻的朋友们上手。 喀什老街 来过喀什的朋友说,只有到了喀什老街,才能体味异域情调。游客太拥挤了,匆匆走过。正街主要是卖服饰的,同类东西多,专卖、独特的店铺少。民居为中亚风格。过于喧闹。我更喜欢小巷小门,但已经过刻意打造,还起了一些形形色色的打卡名称。 我们专门买票参观了一处买买提的老房子,300多年历史,俗称巴依老爷家。其内,地下有一层,地上有两层,各种功能的房间齐全。主要还是想了解比较完整的维族民居的格局。 到喀什,自然要去香妃墓。香妃墓与其名称不太相称,这里其实是伊斯兰风格的家族墓园,有点泰姬陵的味道。当然,精致与规模不能比。建于1640年,从墓群看,香妃家先人是当地旺族。香妃本人的尸骨没有埋在这里,墓群中仅有她的小小衣冠冢。这座墓宫建筑很有特色,完全用砖,以拱形砌成,高26米,宽29米,长31米,中空无柱,在中国是难得的历史建筑。1988年列入国务院重点保护文物。 午休至4点左右,日照依然强烈。参观喀什博物馆。它被定为三级博物馆,文物并不太多。有一个当地出土的汉代陶罐,浮雕上细节较多,留下中西交流的印迹。便知,这里曾是袄教、佛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多宗教交汇之地。 又去找已弃用的高台民居。一眼望去,一片土黄色调,原始朴拙,高低错落。在其街巷中走走,很喜欢。我在宾馆的墙上看到一幅取自高台的油画,视觉感受很强烈。听说又在招商,要重新打造。但愿还是真正的民居本色,修旧如旧。 阿图什天门 阿图什天门,距喀什几十公里。在柯尔克孜自治州境内。进入景区,步行全是石滩路。有两处人工铁梯,越往高处,石头越巨大,我的膝盖不好,放弃了最后的攀登。先生丁东拍回照片,一座门洞高耸,看去,离天很近。旅友说,比张家界的天门规模大。 我问:登上门洞,能看到什么?答:就是山峰!显得比天门要低。在途中,遇到一对从太原来的夫妇,60多岁。他们自驾从太原到青海,再到南疆。勇气感佩!不由得想:都说60岁以后,应该是人生新一段历程的开始。对于我们,这段历程已瞬间过去。现在倘若身体还凑合,曾经的梦想,能实现一点就是一点吧。 下山后,进入乌恰境内,通往中吉边境伊尔克什坦的公路200多公里。路上经常可见从吉尔吉斯坦开过来的大卡车。可见,这是两国之间重要的贸易通道。路边丹霞地貌景观更加不寻常,感觉比甘肃张掖更出彩。我们停留三次拍照,尤其天山和昆仑山两山交汇处,壮观!路上不但要查边境证,还限速,不得超过60公里。 柯尔克孜民居 我们从喀什出发,行车约250公里,前往中国西极。中国国土最西端是和吉尔吉斯斯坦接壤的伊尔克什坦口岸。伊尔克什坦,是吉尔吉斯斯坦靠近中国边境的村庄。中国最靠近国境的,则是新疆乌恰县吉根乡斯木哈纳村。 大约晚上6点,抵达西极。西极塔建在一个高高的山头上。沿木栈道,可拾级而上。登几百级台阶,便到达西极塔平台,四面瞭望,十分开阔,既可看见雪山,也可看见边境口岸。 驱车下山,便进入中国西陲第一村斯木哈纳。这里的居民是柯尔克孜族。柯尔克孜是跨境民族,和吉尔吉斯斯坦是同一民族。我最早的印象来自吉尔吉斯坦的作家艾特码托夫的小说《查密莉雅》、《我的包着红头巾的小白杨》、《白轮船》、《一日长于百年》,他全球知名。他笔下的麦垛、草原,河边忧伤的歌声,让我记忆犹新。张承志等作家,都受到他的影响。 我们参观了已经停止使用的中方口岸,到村里广场吃晚饭。在餐馆遇到几位内陆施工人员,他们正在边境上修桥,向我们介绍了边境的情况。 当晚住在斯木哈那村。彩色栅栏内是柯尔克孜族民居。在村里盘问,老人们不会说汉话,多少能听懂一点,看表情,希望我们能住到自己家里。当我们问到一位60多岁老者,有没有早餐,每位价格时,通过手机,让他会说汉语的女儿与我们交涉。老人的民居,显然是为了招待游客新修的。有两个双人单间,也有铺着毛毯的大通铺。三家共用一个室内厕所。我和先生选择睡大通铺。这里海拔将近3000米,夜晚温度较低。铺上的被褥特别厚实,睡下很暖和。 早餐按照事先定好的:白米稀饭、馕和鸡蛋、没有咸菜。食宿每人收100元。人在边陲村庄,也不能太讲究。吃了早饭,赶在日出之前,到村边拍了几张照片,告别了斯木哈纳。 玉其塔什 一早便前往玉其塔什。这是位于乌恰县乌鲁恰提乡的一处夏季牧场,也靠近吉尔吉斯斯坦边境。听说路不好走。经验告诉我们,要想看美景,别怕行路难。我们决定一试。 车沿卓尤勒干河边的乡间公路逆流而上,要走50多公里。前一半道路尚可,是对开两车道。经过一个600多人的村庄,村委会办公楼盖得现代,机构齐全。允许我们到楼里去卫生间。30公里以后,就是只容一车的狭窄道路了。遇到对面来车,错车很不容易,不得不倒退一段,为对面来车让路。有些路段山体塌方,经过清理,一辆车可勉强通过。遇到修桥,就在简易的土路上绕行。十几公里,开了一个多小时,方才来到一处开阔地。在边境检查哨,我们下车出示边防证,登记身份证和每个人的电话,才可继续开车,进入玉其塔什夏季牧场。 玉其塔什景色奇美,远处是雪山,近处是草原,卓尤勒干河河水十分清澈,山在红白色之间,山顶石头的造型如同皇冠。玉其塔什就是三块石头的意思。如诗如画的美景中,除了我们一行,却没有别的游人,只有一家建筑公司正在修建木栈道。我们想,如果道路条件改善,这里难免成为收费景区。或许会在二十公里外设置游客中心,要求乘景交车入内。我们暗自庆幸来得早,可自驾进入原生态的景区! 下午两点半才回到乌鲁克恰镇吃午饭。再开车200多公里,晚上7时入住疏附县一家宾馆,其实就在喀什的近郊。明天从这里出发去塔县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塔什库尔干 塔什库尔干,是我的畏途。要在那里居住两个晚上。塔县境内在海拔三千多米以上。幸好,一个老同学刚刚到过那里。他说:“来吧!来吧!没有事。氧气随处可买到。” 从北京到喀什的飞机上,我的邻座中年男子是塔什库尔干的干部,我们向他询问了一些塔县的情况。他说,塔县有5万人,近4万是塔吉克族。中国的塔吉克族有语言,无文字。受过教育的,都会说汉语,写中文。塔吉克族的中文在新疆各民族中更好。塔县的塔吉克族和塔吉克斯坦是一个民族。塔吉克斯坦有自己的文字,这边人不会,语言也不完全相通,因为塔吉克斯坦人也分好几部分。有一部分是波斯人,中国这边是帕米尔人。干部和学生不信伊斯兰教,但尊重穆斯林的风俗习惯。 今天出发,前往塔什库尔干。 出发不久,进入帕米尔景区,先去奥依塔克冰川公园。路上买了刚烤好的热馕,大家感到十分美味。在景区照了一些相,回到红山口公路干道,一路大山雄伟多姿,目不暇接。中午到达白沙湖。这是海拔三千多米的一个大型水库。岸边的白沙山,孔雀蓝的湖水美得让人迈不动步子。我们猜想,何以湖水如此之蓝,间或呈绿色?是水的矿物质与阳光的作用吗? 再行一段,到喀拉库勒湖景区。喀拉库勒湖是和喀纳斯湖、赛里木湖并称为新疆最美的高原湖泊,海拔3600米。 沿木栈道,到湖边,左手是公格尔峰、公格尔九别峰,冰川清晰可见。右手是墓士塔格峰,被称为冰山之父,在阳光下,白云、雪山、近峰、湖水,层次格外鲜明,亮丽。发到手机上,朋友们感叹如潮:“壮美”!”“美哉”!“油画般的美”......! 晚上在塔县著名广场旁,吃了网红耗牛火锅,调味丰富,牛肉切成块状,肉嫩不老。再加一些蔬菜,六人花350多元,大家说,比北京便宜多了。 瓦罕走廊 我们从塔什库尔干出发,前往瓦罕走廊。一到瓦罕走廊东端,就看见瓦罕走廊四个立体大字,面对着山口。 广义的瓦罕走廊,长约400公里,东西走向,在中国境内长约100公里。大部分在阿富汗境内,南北最窄处仅15公里。走廊以北是塔吉克斯坦,以南是巴基斯坦。中国的一段,属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中国和阿富汗的边境有92.45公里。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阿富汗局势动荡,走廊所处的山谷,环境艰险,所以这条走廊没有成为两国交往的热线。 历史上,这里却是一条中西交通的要道,有名的丝绸之路就在这里经过。东晋法显、唐代玄奘,都曾由此西行,前往印度等国取经。更早在东汉年间,安息太子安世高,曾途经这里,前往中国传播佛教。当地政府和考古文物部门在此立碑,介绍这些佛教名僧的历史文化贡献。 原以为只能到达这里,远远地眺望山口。结果有一条边境公路,可以驶进走廊,沿河西去,经过阿特加依里村,到达中阿边境的检查站。 我们在河边和村里盘桓,感受着瓦罕走廊的地理环境。冰川融化成河水,奔流不息。雪山就在不远处,勇士般静静地矗立。 红其拉甫 红其拉甫是一个名闻遐迩的边境哨所,也是中国和巴基斯坦的通商口岸,是中国西部通往中东、南亚次大陆乃至欧洲的重要门户。最近几十年,中国和巴基斯坦关系良好,红其拉甫的知名度也一路升高。疫情以前,游人可以前往参观。近年只能到达距离边境十公里的停车场。我们想,一生来一次不易,还是决定趋车前往。 汽车一路上坡,耗油很快。海拔越高,雪山离我们越近。到达邻近边境的停车场,一下车便感到寒风迎面扑来。这里海拔4700米,已达雪线,气温很低,还好我们事先准备了羽绒服,敢快穿上。又吸了些氧气,匆匆拍照留念。心中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雪山,我来了! 开车折返,前往盘龙古道。其实是前往瓦恰乡村的盘山公路,长30公里,从3000多米上到4200米,再下降到2900米,一上一下有600多个急弯,成为自驾游的热点。 晚7时半回到塔县,参观石头城。原以为塔县以神奇的自然风光见长,其实还有重要的古迹。塔什库尔干本身,就是石头城的意思。而石头城,也是国务院文物重点保护单位。石头城坐落在县城北部河流左岸的台地上,总面积达10万平方米。始建于汉代,现存的城址可追溯到晋唐,主要建筑为清代遗存。外城方圆3600米,已坍塌成废墟,只有或断或续的城垣,隔墙之间石丘重叠,乱石成堆。内城基本完整。城垣周长1285米。城基石砌,城墙用泥、石砌成,有几处用土坯修筑的哨所和炮台,远远望去,相当雄伟。四角原有四座大门,东北角外城大门较为完好。城内残存的房址,依稀可见当年的格局。城堡建在高丘上,形势极为险峻。四顾可见喇拉昆仑、兴都库什等山脉的走向。汉代,这里是蒲犁国的王城。唐朝统一西域后,这里设葱岭守捉所。元初,大兴土木扩建城郭。光绪28年,清朝在此建立薄犁厅,维修增补了城堡。两千年的沧桑,在石头城的博物馆都有展示。拜火教遗址 离开石头城,发思古之幽情并未结束。一个学生在朋友圈上看我发的旅途感言,用微信给我留言:“邢老师,塔县附近有个拜火教遗址挺不错。”一查,这个遗址就在回程的路边。第二天早上八时许我们便趋车前往。这里比北京时间晚两个小时,晨曦微现,一路上看到日照金山,开始了一天的好心情。 车行11公里,便来到拜火教遗址门口。步行大约一公里,进入景区。遗址曲什曼村东北方的台地上,墓地长约百米、宽约50米,周围铺了木栈道。表面平缓,东西方向有规律地铺满黑、白色石块,每个石块拳头大小,石块条宽约1米。台地东邻塔什库尔干河,背依慕士塔格峰,海拔在3050米。2013年到2014年,考古人员在此发掘墓葬37座,挖掘出人的尸骨和青铜镜、铁器、陶器、木器等随葬品,判定时间为距今2500年以前。拜火教又称祆教、琐罗亚斯德教,在公元前六世纪兴起,曾是波斯帝国的国教。其他宗教后来居上,但拜火教作为有世界影响的古老宗教,仍然流传至今。 这里的黑白石条,是目前全世界发现的跟光线有关的最早的拜火教遗址。以前,在新疆发现过零星的拜火教遗存,但规模都没这么大。在考古挖掘中,出土了明火入葬的拜火教火坛、取火棍、拜火教二次葬鹰头、二次葬的人骨,都是拜火教早期保留下来的遗迹。这里还出土了来自中原的竹梳和来自西方两河流域的琉璃、玛瑙,证明帕米尔高原在2500年前就是东西方文明交流的十字路口,直接连接东亚、南亚、伊朗高原、西亚、中亚几大区域,是东西方贸易的通道,也是雅利安人南下迁移的平台,游牧民族和农业文明碰撞的舞台。 继续前行,到塔合曼湿地停留拍照。背后是雪山。 再穿行树洞村庄。当地人有意识地用树枝树干修理成有树洞的道路,让公路两边的树冠能够遮住天空,估计与炎热的天气有关。 回程中,惦记着那天因人多没有去过的白沙湖一号观景台。盘桓一阵后,就直奔阿克陶县城了。最后40公里是乡间公路,经过比较密集村庄,限速30到40公里,红绿灯很多,车子只能开得很慢。 下午入住阿克陶宾馆。其实奥依塔克、白沙湖、喀拉库勒、帕米尔峡谷等我们刚刚游过的绝美景点都在阿克陶县境内,但游人从喀什前往不经县城,所以这里食宿不贵。 塔克拉玛干沙漠 早上趋车前往麦盖提县,游览塔克拉玛干沙漠。途经42团等建设兵团,到达塔克拉玛干N39沙漠旅游景区。乘马车到达沙漠里的一个休息点。同行的朋友骑了骆驼,我为他们照相录相。 然后,前往麦盖提县的一个景区公园,内有刀郎农民画展。展厅二层楼,刀郎农民画和户县农民画类似,都是文化部重点扶植的群众文化项目。今年,音乐家刀郎推出新作,备受公众关注。其实,刀郎本名罗林,是四川汉族人。公众只知道他的艺名叫刀郎,却不知这个名字源自南疆的刀郎文化。14世纪到16世纪,叶尔羌河下游平原受蒙古贵族统治,一些贫苦农民自称刀郎,不堪忍受欺侮,为了反抗压迫剥削和躲避战争的灾难,逃到叶尔羌河下游平原荒无人烟的大漠胡杨林里,聚在一起,过着自由自在的迁徙流浪生活。刀郎就是“集中”,“成堆地聚集在一起”的意思。初时的刀郎人由蒙古杜格拉特部与维吾尔人融合而成,后来刀郎人已并不限于某个民族,而是各民族下层阶级的组合,成了反抗统治者而自立的人的代名词。在漫长岁月中,刀郎人在远离人世的荒漠旷野、原始胡杨林中狩猎游牧,或从事农耕,与大自然不息的抗争,艰苦的生活,形成了独特的生活习俗、语言、文化、艺术和心理特征。不论刀郎木卡姆,还是刀郎农民画,都是刀郎文化的一部分。 这里还有一个塔克拉玛干沙漠探险纪念馆。虽然文物甚少,但用图片介绍了中外探险家们,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故事。比如说到:“19世纪末,欧洲探险家率先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进行探险,但均未能完成穿越。20世纪90年代,中、英、日、美探险家曾从沙漠南缘穿越,他们沿绿洲前行,且有充足的供给。从北纬39度线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是中日探险队的穿越线,难度远大于前几次探险。”我们的沙漠体验,就在这里。 寻找木卡姆 傍晚来到古城莎车。此前饱览了雪山、高原湖泊、塔克拉玛干沙漠等雄奇的自然景观,到莎车则侧重领略当地的人文风情。重中之重,便是十二木卡姆。旅友生事先打听好,每天中午11时,位于莎车市中心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园,有十二木卡姆演出。于是,9月6日上午,我们来到市中心广场。10点30分,博览园举行开园仪式,二十几位青年男女载歌载舞,欢迎各地旅客来莎车一游。 博览园建筑是伊斯兰风格。有人称这里是叶尔羌王宫,其实并不准确。叶尔羌国王宫早已不存,这里就是仿照宫廷新建的旅游景点,占地22亩多,建筑1万8千多平米,分别展示维吾尔、乌兹别克、柯尔克孜、塔吉克等民族的服饰、乐器等非物质文化遗产100多种,同时展示莎车的历史变迁和文化风貌。一个世纪以来,当地不同年代的老照片给人印象尤深。同济大学参与了莎车的旧城保护。 11点钟,我们来到城内露天剧场,等候片刻,表演就开始了。 木卡姆原为阿拉伯语,是伊斯兰音乐中的特有名称,有“曲”、“调”、“古典音乐”等意。在阿拉伯、波斯、土耳其、印度及中亚等地均有木卡姆,而以新疆的木卡姆种类最多,结构最完整。新疆地处几大文明交汇处,音乐文化源远流长,形成独有的特色。十二木卡姆是维吾尔族大型古典音乐的总称,包括拉克、且比亚特、木夏吾莱克、恰尔尕、潘吉尕、乌孜哈勒、艾介姆、乌夏克、巴雅提、纳瓦、斯尕、依拉克十二种套曲。每部套曲又包含琼乃额曼、达斯坦、麦西来甫三部分。抒情和叙事相结合,集诗、歌、舞、唱、奏于一身。完整演绎十二木卡姆,需要24小时。2005年,十二木卡姆入选联合国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我们慕名已久,今天终于有了现场欣赏的机会。 这场演出共有十几个节目,表演者和欢迎仪式基本上是同一批青年演员。第一个节目,是十二木卡姆歌舞选段,中间有一个木卡姆器乐合奏选段,最后有一个木卡姆旋律表现当代生活的歌舞。其他节目是当地的其他歌舞,还邀请观众与演员同台互动。三个片段,虽然可领略十二木卡姆风采的一斑,但我还是感到意犹未尽。我想,如果有当地的非遗传承人出场,表演原汁原味的十二木卡姆,哪怕演奏几段,岂不更好?主办方的安排,或许是为了照顾一般游客的口味。不免还是让我留下遗憾。 走出博览园,马路对面是叶尔羌汗王陵。叶尔羌汗国建于1514年,亡于1680年,11代王族的几十座古墓集中在这里,2006年列入国务院重点保护文物单位。其中一大一小两座相连的陵墓,罩着绿布,埋葬着阿曼尼莎汗王妃和她的女儿。阿曼尼莎汗的父亲是樵夫,1526年出生在莎车喀尔苏乡夏布鲁克村。当时的汗王阿不都热西提到民间私访,见到13岁的阿曼尼莎汗演唱自己填词的木卡姆,为之惊艳,继而向她求婚。阿曼尼莎汗进宫后,汗王将当地知名的乐师、诗人、歌手召集入宫,演唱木卡姆诸曲。在阿曼尼莎汗和宫廷首席乐师柯迪尔主持下,整理成系统的木卡姆音乐套曲16部,成为十二木卡姆的源头,阿曼尼莎汗因而称为“十二木卡姆之母”。1560年,34岁的她因难产早逝。为了缅怀,1992年在王陵旁边修建了阿曼尼莎汗纪念陵,建筑为纯白色,伊斯兰风格,墙上镶有十二木卡姆曲名和阿曼尼莎汗的诗句:“离开情人,我堕入那悲痛的尘埃。”“我原像个红色苹果,已被情烧的坑坑窝窝”。 丁东问导游,阿曼尼莎汗如何记谱?导游答不上来。这引起了他探究的兴趣。原来,阿曼尼沙汗留下了诗歌集《精美的诗篇》,记录了十二木卡姆歌词,但音乐旋律只能靠一代又一代艺人心手相传。在清代,艾里姆·赛里姆和赛提瓦尔曾经对流行在喀什噶尔的木卡姆加以整理,形成了规模更大的古典音乐舞蹈套曲“喀什十二木卡姆”,未留下乐谱。 最早整理出十二木卡姆乐谱的另有其人,他便是当代音乐家万桐书。他于今年1月9日去世,享年99岁。 在上世纪,十二木卡姆曾濒临失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赛福鼎向周恩来求助。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吕骥派青年音乐家万桐书夫妇到新疆采风。万桐书当时28岁,和妻子连晓梅同在中央音乐学院工作。他们接受重托,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一路西行。当时火车只通到西安,剩下的路要坐汽车。几经波折,于1951年5月抵达乌鲁木齐。赛福鼎请来英吉沙艺人吐尔迪.阿洪父子。吐尔迪.阿洪出身音乐世家,年过七旬,是能够较完整地演唱“十二木卡姆”全曲的稀见传人。当时新疆没有录音机,只好从上海买回一台钢丝录音机,万桐书又给吕骥写信,托他买音叉和节拍器。城里只有一家小发电厂,电压不稳,常常停电。连晓梅只好守在录音机旁调整变压器。他们用一个多月时间,才完成录音。记谱和翻译更难。“十二木卡姆”旋律有不少特殊的装饰音,要原汁原味记下来,已有的五线谱记谱符号已不够用。万桐书只好自创新符号,如“顺滑音”、“吟音”、“手鼓二线谱”等。木卡姆歌词多为察合台文古典诗歌。吐尔迪.阿洪会唱,有的却不解其意,只好请精通察合台语的大毛拉和作家阿尔西丁帮忙,边唱边录,边录边放,边放边念,边念边记。 1956年,万桐书夫妇与作曲家邵光琛、精通察合台语的维吾尔族诗人尼米谢依提一道,深入南疆,走访了上百位有名望的民间歌手,围绕塔克拉玛干转了一圈,经过比较,还是吐尔迪.阿洪的演唱最为完整。万桐书历时五年,总算整理出“十二木卡姆”曲谱总集,内有十二部套曲,共340首乐(歌、舞)曲,于1960年在北京出版了16开本的乐谱集,轰动一时。以后,他又搜集整理了哈密木卡姆、刀郎木卡姆。周吉等音乐家也为木卡姆的整理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 下午趋车70公里,前往叶城锡提亚迷城景区,这是一个人工营建的仿古景区,整体感觉有特色。临到参观结束,意外遇到六位身穿民族服装的六旬老人手持都塔尔等民族乐器表演。原来他们是当地的非遗产传承人,其中有65岁的热瓦普第二代传承人瓦依提.马林提,67岁的艾捷克第三代传承人沙地尔.克佰克,68岁的木笛第三代人阿依麦提.苏甫格,64岁的扬琴第四代传承人艾麦提尼亚孜。我们坐下来,观看了两个节目,一个是器乐合奏,一个是歌曲弹唱。虽然我们听不懂唱词,但感动莫名。这些老艺人神态自信,十分陶醉,音乐意境苍凉,文化底蕴非上午的俊男靓女能比。这真是意外的惊喜。我们终于见到了原生态的木卡姆! 离开迷城景区,又到青藏公路零公里处照相留念,然后开车一个多小时,回到莎车,吃了有名的烤鸽子。 艾什尕尔清真寺 回到喀什,午休后,参观了老城内最大的艾什尕尔清真寺。这个清真寺始建于1442年,已经列入国务院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可以购票进入参观,65岁以上免票。朋友陈红对允许女性进入寺内参观颇有感触,因为以前参观其他清真寺曾被拒之门外。我想,既然定为国家重点保护的文物单位,就不能按单一的宗教场所对待,自然要对男女公民平等开放,只是某些特点的宗教节日,按照宗教的规范活动。又在老城中参观了古董街和几处网红景点。感到旅友徐老游对喀什古城的评价十分到位,他说:走过了许多古镇古城,最失望的就是为了旅游把原来活着的城市给搞死了,把真实的生活场景硬给弄成了单调的布景。当走进喀什老城的那一刻起,最让我高兴的就是,这里还是一座活着的老城。的确,我们在国内走过许多地方,像喀什这样延续着原住民生活的古城古镇是少数,包括丽江这样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古城,实际上都被腾笼换鸟,原住民都被投资客挤走了。 看了老城里旅行社的项目介绍,我们这次参观的瓦罕走廊、红其拉甫、拜火教遗址,西极塔和西陲第一村、玉其塔什、叶城锡提亚迷城等景点,都不是常规旅游能够前往的目的地,如果跟团游,根本去不了。只有自驾游才有可能前往。我们都去了,真可谓不虚此行,十分庆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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