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永安 这么多年来,我发现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很多看起来很成功的人,他们并不快乐。 作为普通人,为什么他会认为成功的人应该很快乐呢?因为他并没有成功。很多人一辈子都在追求某些东西,但都没有得到过,而那些得不到的在他眼中就是好的,我小时候生活在西安,住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电信工程学院(现西安电子科技大学)里,在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下,很多人手里都提着一台半导体收音机。我很好奇,也很羡慕,等到后来我去云南上山下乡的时候,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台收音机,甚至在购买前的那一夜,我都睡不着觉。等到我使用了很多天之后,才察觉到那份狂喜原来只是幻觉所化,那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因此,很多人认为人获得成功以后,会抵达快乐的境界,但事实并非如此。社会的发展是这样的,我们正在进行着大规模的中产化,一个人有一栋自己的房子,两辆车,上一所好大学,再生一两个孩子,这就是标准的中产阶级。但很多文艺作品都曾描绘过这种中产阶级的空虚。 这种时候,如何过上好的生活,是要有自己的尺度和价值判断的,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實的、深切的体会。这种体会当然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需要一个过程,而当今社会,恰恰是不愿意给人提供这个过程的。从小,我们就在起跑线上,从小学开始比每个人得到多少小红花,拿到多少成绩,每个人都被环境带动,没有自己的节奏,也因为如此,我们没有自己定义的成功,都是世俗给我们安排好的。“啪”的一声,发令枪响了,孩子们开始跑,而奔跑的意义是什么呢?跑到终点又会得到什么呢?没有人真正思考过。 曾经有人前赴后继地去开辟大自然,去探索人类社会的全新价值,比如哲学家康德,尽管他的思考始终走在时代的前端,但内心深处并不空虚。他一直在提出一些崭新的概念、范畴和逻辑,但是他并不孤独,他富有人情,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因为他想探索的是我们对人的认知能达到什么程度,极限在哪里,此岸和彼岸又如何定义。这些都关乎我们人的价值,而不是个人的成功。在他的眼里,人是没有成功这一说的,只有无穷的求知。 当今,定义中的成功,是和别人相比,做人上人。但真正的思想者、攀登者的内心深处充满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欲,慢慢地,他们对世界饱含深情。而有些追求成功的人,会变得像一把刀一样狭窄而锋利,对别人都是伤害。就像电影《公民凯恩》中,从小强势的妈妈就把凯恩送到纽约,逼迫他在所谓的成功路上奋斗,给予他各种好资源,最终他变成传媒大亨,几乎可以操控一切,甚至美国大选。他盖出来的宫殿就像是古埃及的辉煌金字塔。但是,他的成功里不包括爱情。 我们经常说“恋爱成功”,但这并不好,恋爱是没有“成功”之说的,它是一个自然的状态和结果。两个人的恋爱,是由双方的过去、现在、知识能力和精神面貌共同构成的,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未来。他们未来要去开辟什么?是这个社会中大家追求默认的成功呢,还是两个人能看到的新生活?在新生活中,两个人可以相互打开,在互动中感受到对方的期待、对世界的期待、对新的价值的期待,一起拒绝人们千篇一律追求的东西。 凯恩的爱是量化的,他以为用自己的财富,让女孩唱歌,成为著名演员,甚至给她盖歌剧院,就足够了,但他一生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没有得到过心里渴望的那朵玫瑰。 这就是我们应当理解的成功与快乐的关系。你必须先定义成功,定义你的追求:财富、地位、外人艳羡的目光……然而这些都是外在的,这就是为什么有人获得了成功,却仍旧不快乐。 除了上述理由,从社会意义上说,很多人追求成功,其本身就是一种苦难。 就我所认识的人而言,真正能感受到快乐的人,他需要有很深的人文素养,他能感受到万物生长,感受到万物有灵,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机械般的世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物欲世界。 复旦大学的学生们把学校的文化总结为“自由而无用”,这种文化表达的深层含义,正是不追求世俗的功利,把生命真正投入为国家、为民族、为社会、为普天下做一点儿事,而这件事可能对个体没什么用。也就是说,一个人要有探索精神,不以成败来制定自己的人生规划,这就需要他拥有梦想,而不是像加紧的齿轮在飞快地旋转。 我们在今天看待成功,需要明白成功的概念是什么。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成功观,而在这个时代,我们应该拥有什么样的成功观呢?我认为,一个人的成功既包含实现,也包含失败,因为当下是一个探索的时代,中国从农业社会大幅度转向现代社会的过程中,有大量的空白,同时,严重缺乏现代性的经验。很大程度上,我们活得千篇一律,因此,需要非常广阔地打开,需要每个人去探索生活,把可能性释放出来,这样就能带来整个社会百花齐放的局面。 可能性里包含非常多幸福的实现,但也包含失败,然而失败中也有很高的试错价值。中国现在进入了一个想象力时代,谁敢于想象,谁就拥有活力。 我一直在说,我们正在推进中国社会的城市化、中产化,以及青春化。所谓青春化,就是把每个人的潜力、想象力、勇气以及激情都打开释放,这个过程就是幸福,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人生。 所以,我们不能把成功变成外部的评价,以为得到旁人的羡慕和赞美就是成功。一个人一旦建立起对自己判断的能力,定义自己成功的能力,那就很了不起。我很担心,二十年后会出现大批“年轻的老人”,因为他们在年轻时没有好好地打开,走的是随大流的路。二十年后的新一代,若他们有崭新的风貌,这时回头一看,才知道每个人的活法是千姿百态的:当年的自己怎么就没有好好去尝试呢? 这一代年轻人,可以找到身上的力量,用长远、开阔的眼光去做选择,这样才能走出狭隘意义上的成功,获得真正的价值内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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