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的桂宝 (邓修全)人生历程中总有几件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往事。1970年9月，从农村插队回城后，我被分配到一家近千员工的国企，年轻人不多,相处却很融洽。车间里桂霞大姐是支部委员，和他弟弟桂宝一样，积极向上，乐于助人，特别喜欢与年轻人交往。已有三个男孩的王桂霞40多岁，丈夫是厂工会主席，在家安闲自得，啥事不干, 却满腹经纶、笔翰如流、时常在报上发表一些杂文。聪明伶俐、足智多谋的弟弟王桂宝在厂里仓库管理账目，也十分悠闲，桂宝与人相处彬彬有礼，颇有绅士风度。王桂霞母亲在南京，父亲和王桂宝与她都居住厂北边宿舍。这个七口之家王师傅是主心骨，也是家中唯一女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门前屋后都是她在料理。 我喜欢下棋，厂离家太远，中午在厂里食堂就餐后就与厂里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切磋棋艺，大家实行淘汰赛，观棋不语，谁输谁让位，直至听到下午上班铃声。 王桂宝棋艺堪称一流，休闲时间、剩余精力都用在下棋上，每次棋盘最终对决的都有他。几年过去了，30多岁桂宝还单漂着，王桂霞可急的跑上跑下，到处托人说媒。桂霞父亲没有工作，让桂宝这根独苗相亲交友次次落空。随着时间流逝，棋友圈子越来越少，一些棋友娶到媳妇后，都去忙家务事了，人少了，与桂宝交流多了，更感觉桂宝知识渊博，温文尔雅，为人谦和，待人真诚。1976年夏天，唐山大地震，厂里宿舍各家各户为避震都在自家房前屋后空地上建立了防震棚，天热时，大人孩子就在防震棚附近摆上凉床，手摇芭蕉扇进入梦乡。那时常断电，一天刚进入车间，只见职工纷纷议论：昨夜断电后，厂宿舍区一职工女孩在自家防震棚里被一个男人悄悄摸进来，压在床上动手动脚，女孩惊吓地大声呼救后，那人迅速逃离。宁静的夜晚，女孩尖叫声惊动宿舍居住在户外近百户员工与家属，大家纷纷拿起电筒，点起蜡烛，封住宿舍两头大道四处搜寻，折腾了一宿没有结果，也找不到其他踪迹。人们思来想去，尽然怀疑到是桂宝所为，原因是王桂霞与这女孩家不远，附近成年人只有桂宝没有家眷，桂宝也喜欢这个女孩。这种奇闻瞬间随着一阵风迅速传遍了厂区各个角落，大家斜视的目光清晰地告诉桂宝，就是你了。众言可畏，桂宝面对这说也说不清的背后议论无法解释。从这一天开始，桂宝低着头，逐渐寡言少语，远离人群，眼睛不在与人对视，。几个月后，桂宝变了，穿着不在讲究，脸色苍白，两眼呆滞，行动迟缓，几乎一言不发了。许久没有见到桂宝，一天，一棋友告诉我，桂宝住院了，在精神病房。再次见到桂宝时，感觉他精神好多了，脸上有了表情，话逐步多了，也能下棋了。所有棋友都心照不宣，从不在他面前谈论敏感话题。久而久之，桂宝话夹子也打开了。一天，桂宝下棋时突然自言自语对几个观棋棋友说：“我父亲没工作，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不知道他怎么活？”大家都没吭声，只知道这是他沉积在心里的话 。想想也是，桂宝60来岁的父亲，老态龙钟， 骨瘦如柴，多病缠身，与桂宝都居住在女儿家，做儿子的当然不是滋味。自桂宝说这话后，他的病情开始时好时坏了，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时，桂宝常在厂区大门外的一条简易石子路上来回徘徊。这条路不远处还有几规模不小的国营工厂，每天厂里都派专车接送工人上下班。天渐渐凉了，几次下班后在路上看到桂宝，披头散发，满脸胡须，用一根草绳扎着破旧的棉袄，毫无目的的在石子土路上来回穿梭，让人阵阵心酸。这天早上，雪停了，我骑车刚进厂大门，便见工厂主干道聚集一些员工又在议论桂宝：“桂宝死了，是昨天傍晚被隔壁厂送职工上下班的大客车撞死的”。我一声长叹，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难受。与这位棋友相识近十年的许多情景断断续续地开始浮现在眼前。来到车间，大家纷纷解囊，你三块他五元进行募捐，隔壁厂知道桂宝家境后，不在纠缠事故原因与责任，两厂协商，拿出肆千元作为补偿，厂里几百个员工也捐献了两千多元，大家都希望能帮桂宝父亲平安度过余生。多少年了，桂宝清醒时与我们最后说的话让人难以忘却，憨憨的桂宝被车撞前，多次在下班时到厂门口石子路上来回溜达，难道是在寻找报答他父母养育之恩的机会吗？聪慧帅气的桂宝走了，走了那么凄凉，悲伤，神秘，从容，这种走法如同他当年背后被人议论的奇闻一样，永远是个迷。（邓修全） 2024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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