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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不相关的推测 27 我在自己的感觉里吗 大家可能注意到了一点，我初中的那个男同学，是很多女生的偶像，可她却把我作为他的一门功课，并且他打算把我这门功课做一辈子。对于这样一位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追慕者，我竟然没什么感觉，他说他喜欢我，他实在忍不住喜欢，才不顾一切地那样和我说。而我却说他幼稚，什么是幼稚，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我并不太清楚它的意思。我因为他，因为遇到这件事，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我没有说他的名字，这里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也不是为他保留什么面子。在我上中学的那个年代，我们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公开。所谓的公开，是我们都没有不好意思，什么样的事都不会把我们的血液激发到脸上作秀，没有脸红的一代人，是不是从我们开始，我不知道。我好像随我妈，我曾听她说过，她到了二十几岁，竟然还不解风情，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说风情，其实，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那样的关系。这层关系，最终都是要公开的，两个人，经过这样那样的过程，到了最后，都一样，把所有认识的人，请了来，当众公开这样的关系，相关部门发给一个结婚证，就是说，在官与民两者上，这层关系比什么都更能得到认可，那张证书，就你身份证一样，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被承认。大概所谓的文明，人就是这样想的，这样想了之后，人的唯一性也就不存在了。 后来，我们那个班级的同学连锅端地上了高中，上高中还在那个学校，不用说，我们都考上了大学，他后来是否继续做我的功课，我不知道，但在高中那几年里，他真的在履行他自己的诺言。他真的像做功课一样。可人不是这样的，他把自己做成了一架机器，做我的功课是他输入给自己的一个程序，程序操控着他，而不是他操控着程序，表面上看，他很专业，很专一，其实，他对我的喜欢，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喜欢的干巴巴的行为而已。我在不顾一切的学习上，深有这样的体会，说实话，我并不喜欢那些课程，更不喜欢考试，考试成绩的好与不好，也一样，我不过是按照一个程序，在行为，在动作，在这样的行为和动作里，我的感觉和思想，是我行为的背后团队。说到底，我的行为和感觉，都不过是依照一定的程序而会动的物件。至于这件物件的互不相同，是由于在行为的时候，以及产生的感觉上，谁都不会完全参照。除了这些，还有的就是从生养我们的父母身上继承了不可避免的血性。 我把自己一直封闭到上完四年大学，但我母亲为我的设计，与我的封闭有了一些不合的地方，她直接告诉我：读书学习是一个主体，但这个主体并非目标，所以，大一大二专心于学业，大三大四应有目标内容的考虑，比如说，有合适的追求者，不管是你追求他，还是他追求你，都可以考虑，然后是，走出大学校门后走向哪里。这两样内容与学业不仅不矛盾，并且日趋密合。我妈不知从哪儿弄来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她很认真，我也觉得很好玩。但我可能是把自己封闭得太狠了，大三大四的时候，竟然还没有解开，虽然也有追求者，但可能是我有超过我母亲的质素，所以，一定要等到二十五岁之后才能走出那种蒙昧。 那个男生给我写过几封信，我敢肯定，我妈读过那些信。我把它们放在我屋子里桌子的抽屉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的抽屉没有锁，那个抽屉里有几本我喜欢看的书，那些书，我不知道我妈看过没有，但它们能够一动没有动的放在我的抽屉里，说明，我妈不反对我看那些书。上中学的时候，我觉得还有时间可以看书，在那些书里，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孟子》。他的信我是看过的，可能是他的文采有限，他在信里写的那些话，没有在我的心里激起什么涟漪，但我必须承认，他的字写得真不错。我也没有把那些信夹在某一本书页里，只是很随意地放在两本书中间，大概是因为分类的问题，那些信是放在一起的。他并不是拣个时间和地方，直接把信给我，每一封都要我从学校的传达室里取回它们。我收到他的信一共有五封，每一封落款的时间都是九月十五号，从初中二年级到高中毕业。最可笑的是，最后那一封，竟然是我高三年级的班主任老师打电话告诉我有一封信，传达室通知她把信转交给我。班主任老师也许知道那个男生把我当他的功课做这件事，也许不知道。过了两天，我妈帮我把那封信从学校取了回来，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在另一个城市，我上大学了。 我妈把那封信放进了我的抽屉里，并且和前面的几封放在一块。大学的第一个假期，我回到家，我妈问我：“那个男孩和你有联系吗？”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说：“我的意思是，两个人都上大学了，你现在应该知道以礼相待，起码有个回应。”“我应该怎么回应？”“该怎么回应就怎么回应。那个男生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我放在你抽屉里了，你看过了，就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我和那个男生，最终结束在那个时候，结束在和我妈的这次对话。其实，我明白我妈的意思，并且，我也知道，我妈的话有她的道理，她的道理，是她曾经见过那个男生。我问她，是不是见过他，我妈说，她见过，但她没有告诉怎样见的，那个男生说了什么。我妈只是说，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 我在想，我为什么会这样？可这是我想不明白的，换了任何人，也都想不明白。我还有一件事，也想不明白，大学四年，我一回到家，那四年经历，连同时间，全都被我撇清了。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感觉，可我一直找不到，很多时候，我感觉差不多沾上我感觉的边，但很快又离得很远。可我不想以此来解释我自己。 2025-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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