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阵子参加了一个葬礼，去世的是我最要好的战友老曲，回来的路上思绪万千，既痛心他的早逝，又感慨他的经历，因为战友中我俩关系最好，他的大部分事情我是托底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自己把大好的前程葬送了。 我和老曲是同一年入伍，他是个城市兵，我们入伍时，他的父亲时任我县物资局局长，在计划经济的那个年代，物资局局长掌握着钢材、煤炭、木材等大宗物资的调拨和指标分配，可以说是手握重权的地方大员。 但是，虽然家庭条件是如此显赫，老曲一点也没有干部子弟看不起人的臭毛病。缘于两个人都爱好文学的原因，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因为文化水平高，脑子又聪明，军事素质也过硬，又正好赶上从战士当中直接提拔军官的末尾，老曲没几年就从班长、排长、副连长，一步步提拔为连指导员直至团副参谋长。 在他担任指导员的时候，家里催着他结婚，媳妇是他父亲的一个熟人介绍的，在我们当地一家粮店工作。老曲结婚以后，当年冬天，他爱人来部队探亲，我是第一次见面，新媳妇长得很耐看，曲眉丰颊，属于那种越瞅越漂亮的女人，但是，性格上很内向，不爱说话。 刚结婚的时候，小两口的感情还是可以的，后来，他媳妇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更让他高兴得上了天。 但是，在这以后不久，某次他探亲归队后，我发现他情绪明显地不在状态。问他时他说没什么，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那一阵子暴躁易怒，郁闷不言，整天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说话。 再后来，就听说他闹离婚，但是，终归也没离成，我们都很纳闷，但也只是背后猜测，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即便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也不知道他的内心藏着什么心思。 后来他被提拔为团副参谋长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一个团，彼此之间来往也不如原来密切了。三年以后，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他突然提出转业申请。 在这之前，我们都认为他是会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毕竟，在当时那个年代，团以上干部转业，就意味着可以到地方担任实职，在住房、车子、收入等方面都优于普通军官，部队领导也多次挽留，但老曲去意已决。 转业后，他被安置到我们县的税务局，并很快爆出一系列惊人的大瓜，围绕在老曲身上的神秘面纱才被慢慢揭开。  原来，老曲结婚后不久，他那个当官的父亲，就趁老曲和媳妇两地分居之际，把魔爪伸向了自己的儿媳，当了一个可耻的扒灰佬。 但是，老曲的媳妇生性懦弱，对公公的兽性既不敢勇于反抗，又担心婚姻破裂，也不敢向老曲诉说，他那一对龙凤胎就是禽兽父亲的杰作。 这一切，老曲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他的母亲为此自杀被救。老曲在伺候母亲时，才在母亲藏在床垫底下泣血的日记里发现了这段丑恶。 老曲愤怒地提出离婚，懦弱的媳妇说不出什么，只是一股劲地哭，母亲哭着闹着阻止，他那个禽兽父亲竟然恬不知耻地也大发雷霆，不让老曲离婚。明知道这段婚姻已经死亡，老曲仍然无奈地选择了妥协，只是恼怒地把屋里能搬动的东西全摔了个粉碎，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回部队后，有一次拉练，老曲住在了郊区一个农村的村文书家里，文书的女儿，一个姓吴的姑娘一下就相中了身高一米八零，长得眉清目秀的老曲，老曲这时候正处于情绪的最低谷，特别需要感情的抚慰，但是，老曲知道这样的恋情是不被允许的，因此，在以后的三年中，他与这位姑娘秘密来往，甚至有了一个女孩。 我们不知道他是如何瞒过部队、家庭和小吴一家的，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说了第一个谎之后，后面需要为这个谎言编造更多的谎言，去不断地弥补和遮盖。老曲的内心就像被架在烈火上蒸烤一样备受煎熬，他感觉如果继续待在部队，迟早总会露馅，于是选择了转业。 老曲转业以后，不愿意继续和原来的媳妇一块生活，整天住在单位，这种情况本身就不正常，同时，他又时不时地神秘消失个十天半月的。 纸里包不住火，很快，他在部队的那段地下恋情就暴露了。至此，与原配妻子的婚姻也无法再维持下去，两人选择离婚，一儿一女都跟随他们的母亲生活。 逃脱了原配婚姻带给他的屈辱和极大的精神枷锁后，最开始的那段日子，老曲是幸福的，夫妻两人悉心经营着自己的爱巢，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可惜的是，老曲的幸福短暂得就像细沙堆起的城堡，很快就坍塌了。 随着女儿慢慢长大，老曲的媳妇细心地发现，原本白白胖胖的女儿突然脸上出现了大片的红斑，并且孩子虽然已经六七岁了，但是，走路却变得像蹒跚学步的幼儿一样趔趔趄趄，有时甚至跌倒在地上，看外表也没有什么损伤，但是女儿疼得撕心裂肺般地大哭。 两人抱着孩子跑到省城大医院去看医生，得到的是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孩子得的是红斑狼疮，目前症状相对来说还算是轻的，但如果控制不好，病情严重以后，孩子可能产生多器官衰竭，直接危及生命。 那一次，老曲不知是怎么回的家，他感觉就像那秋风苦雨中落单的大雁，虽然他还努力扑打着翅膀向前飞行，但是，雨水淋湿了全部的羽毛，他感觉越飞越累，而身下就是万顷碧浪的大海，一刹那间，他觉得没有活路了。 后来的日子里，孩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走路东倒西歪，更让人扎心的是，那些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专门趁老曲的女儿趔趔趄趄走路的时候猛推一把，看到孩子倒在地上无助地大哭，老曲的心就像撕裂了一样疼痛，他仿佛看到他百年以后，他们的孩子独自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一个洁白的羔羊被恶狼吞噬。 小吴没有工作，因为孩子有病，她也不能出去打工，单靠老曲一个人的工资，生活难免捉襟见肘，何况还要给孩子看病拿药。虽然这时候我也已经转业，我们战友们力所能及地给予了老曲很多的帮助，但这些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老曲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在漆黑的夜晚坠入了万丈深渊，往上是看不透的黑暗，两边是壁立千仞的悬崖，看不到尽头，没有希望。  从那以后，老曲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他流连于洗头房、按摩室、酒吧间这样一些地方，整天喝得东倒西歪，朋友的劝解和开导也无济于事，颓废得就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自我麻醉。到最后，甚至发展到夜不归宿。 终于有一天，在他开车送一个按摩女回家的路上，由于他和按摩女打情骂俏，一不留神，和同向的一辆大货车发生追尾，老曲当场死亡。 老曲去世以后，我很长时间不能从思念他的状态中走出来，曾经在一段时间内，他是我们的标杆和榜样，但是，最后却落得了这样一个命运。 命运这个神秘而又引人遐想的词汇，一直困扰着我们，有人坚信命运是天生注定的，无法改变，有人认为命运是可以自己掌握的，只要我们努力。我觉得一个成年人健康的人格状态应该是自信，时刻保持着克服困难的勇气，一往无前的坚毅，披荆斩棘的无畏，永不言弃的坚持！ 老曲最开始错在了面对禽兽父亲却不敢抗争的软弱和妥协，紧接着又轻率地开启了不合时宜的恋情，随后又丧失了面对生活困厄的自信，继而又迷失在了风花雪月的奢靡世界，这些难道都是命运的安排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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