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那时候的农村很穷,越穷越盼着过年。我们姐弟仨天天在一起掰着指头,计算着还有几天过年,相当于现在的倒记时。盼过年,不就是盼着有压岁钱,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吗? 记忆最深的,是出门到亲戚家拜年吃子茶的事。老家有个传统,客人来拜年,都必需上一道子茶。子茶是土话,翻译过来叫蛋茶。 人还没出门,母亲就叮咛开了:你们都给我记住呀!亲眷端上来的索粉子茶,索粉可以吃完,鸡蛋只能吃一个,不要不懂规矩!与子茶一起上桌的,还有包子、糯米团子等,这些可以随意吃。我们一般不吃,要留着肚子中午吃好菜哩。 那时候,农村人出门拜年要早起,农村都是泥路,要“踏冻”走。如果太阳出来了,烂泥路面化冻了,就很难走了。只是苦了两条腿,路远的亲戚家要步行一两个小时,子茶在这时起了充饥的作用。 鸡蛋是剥了壳的,白白的,亮亮的。子茶上了桌,看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索粉鸡蛋,三下五除二,就消灭得只剩下孤零零一个鸡蛋了。我们姐弟仨互相看着,尽管想吃得不得了,也要克制住。有时亲眷也会走过来说几句客套话:你们把鸡蛋都吃了,不要留呀!这话听多了,是不可信以为真的。 客人没吃的蛋,用冷开水冲洗后,再留着招待下批客人,这个规矩几乎家家户户都如此。 拜过年回到家,母亲还要核实一下:你们今天吃了几个鸡蛋呀?姐弟仨异口同声:吃了一个。母亲点点头:这就对了! 有一次,去镇上的大娘姨家拜年,回到家母亲又查问起来了,我们说:一碗两个鸡蛋全吃光了!母亲顿时不高兴了:谁叫你们吃完的?不是关照过你们多少遍了,鸡蛋只能吃一个。我说,大娘姨烧的是蛋瘪子,每碗两个,开始我们每人吃了一个。大娘姨扭着小脚走过来,用手里的筷子,硬是把另一个鸡蛋夹破了,说:听娘姨的话,全吃掉!你们在我家,一切听大娘姨的! 母亲说:姨夫是医生,条件好,吃了算了。 从此,每年总是先上大娘姨家拜年,不仅可以吃两个蛋,还可以上街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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