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雄口述 王庆祥整理 ![]() 撰写者说,这一章记载口述人从出关到被俘,即1932年1月至1945年8月,在旅顺和长春的生活。当其时也,溥仪给日本人当傀儡皇帝,已经丧失了人格,故取“傀”而去“人”旁,乃称之为伴鬼记。 频频震响的礼炮给溥仪带来了兴致,他让我立即准备,把舰上生活拍摄下来。我和夏礼遂与舰方联系,架设灯伞灯具,采定景观,溥仪也摆好了种种姿势,即通电开拍。 起初照明光,线甚好,谁知一动摄影机,灯光全灭。我以为电线出了毛病,一检查,所有灯泡都有一个圆洞,原来舰上使用直流电源,而我们携带的灯具只适应交流电源,所以才爆了。 溥仪很觉扫兴,“舰上生活也没能记录下来,幸运的是他并未因为我和夏礼的疏忽而伸出手打人,这里或许有夏礼的面子、夏礼是接近博仪并受到信任的少数日本人之一。 登舰第三天,吉冈突然出现在溥仪眼前,刚好我也在场,就听吉冈用生硬的中国话告诉“皇帝陛下”说,海上风暴即将来临,请陛下不要担心,因为这艘军舰性能先进,“可以占两个风头”,所以能减轻摇摆的程度。 吉冈的预报颇为准确,从是日下午大风渐起,愈刮愈凶,军舰摇摆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溥仪开始晕船,起初还挺得住,很快就难以忍耐了。他躺在床上面对痰盂呕吐不止,侍医也只能瞪眼看着。 舰上的长官们商量一气,决定给溥仪搬搬家,他原来的居室接近船头(也许是船尾),现搬到军舰中部,这里较两端平稳些。 溥仪晕船,我们伺候的人跟着遭罪,白天还好说,忙乎一阵就是了,晚上太难过。 因为舰上到处都是吊铺,我们进来出去的,直腰走路办不到,哈腰走路也难:一是军舰摇晃,二是我们也晕船,只能挺着,深一脚浅一脚地为“皇帝陛下”做这样、干那样。 毕竟年轻,我居然还有心上甲板上望风光,见到前后护航的舰只在海浪中出没感觉有趣。当海浪往起支的时候,连船底也能露出海面;海浪落下,则船头随之扎向水中,船尾却露了出来;等船头再起时,能看见挺大的铁锚露出水面,就象军舰的大铁鼻子,兜上来的海水则顺着两只“鼻孔”流落返海,这海风海浪真是惊险又凶险。 我取了照相机,想把这海上奇观摄入镜头,于是从中部向船头方向走去,打算找个好的拍摄角度。 “不许看!” 在发出严厉口令的地方,我看到日本水兵正在炮位前演习,他们一会儿把炮口冲天,一会儿又拉平,恶劣天气倒成了演习的好机会。 日本军队演习向来是保密的,我不敢耽搁,拎了照相机返回船舱。 至4月5日下午,风息了,浪静了,这里已经接近日本。溥仪的晕船现象渐渐消失,我的头脑却忽悠起来了。 傍晚,舰上的人来邀请溥仪于次日清晨观看海上日出,我多想跟着看看啊!结果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老高了。 听看了日出的人说,先是海面由黑转红,接着太阳一蹦一蹦地从海水下面往上串,我后悔失去了机会。 4月6日上午8时半许,军舰在礼炮声中驶抵横滨港。我和夏礼打算抢先下船以便准备拍摄溥仪离舰登陆的场面,但我们的行动被制止了。 这时,代表天皇前来迎接的秩父宫雍仁已登舰,并陪同溥仪下船。欢迎仪式结束后,才许可我们这些人下船。 我远远地望见横滨码头上伫立着高大的标识,象是一面钢铁的墙壁。这时,忽听有人喊: “李先生!李先生!” 在这异国他乡,还有人认识我吗?顺着声音看去,真有一个熟人:原来是在天津静园住过的“白帽”。他颇为亲热地拉过我的手告诉说,下船后我和夏礼随他活动就行,因为他就是我们两人的“接伴员”。原来日方很注意安排那些“曾有旧交”的人来监视我们。 随即从横滨乘火车前往东京,沿途也有很多日本人手摇日本太阳旗和“满洲国”五色旗“欢迎欢送”。我还发现日本农民把山坡上的荒地都开垦了,这里一小块圆的,那里一小块方的,还有三角的、扁长的…… 从登上日本国土起,我们便不能自由行动了,连溥仪在东京车站与裕仁天皇会面握手的场面,都没让我们这些人靠前,后来溥仪告诉我说,他和裕仁握手时闹了笑话。这笑话够丢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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