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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杨本芬的一生,女性们更加恐婚恐育

 半窗晴日 2025-03-03 发布于福建

昨天我读完了杨本芬奶奶的自传体小说——《我本芬芳》,这本书讲述了杨本芬的一生。

她一辈子巨大的伤痛、失望和不甘,写下来也只薄薄一本书。

书虽薄,但非常好读,文字质朴流畅又引人入胜,故事情节也非常简单,讲述了主人公惠才和丈夫吕医师几十年婚姻的百味杂陈。

《我本芬芳》豆瓣简介:“世界看不见我,但我看见我。中国式婚姻里,还有多少看不见的女人?继《秋园》《浮木》后,八旬奶奶讲述六十年婚姻故事,写尽那些无人知晓的伤痛与困惑,带给万千女性共鸣与勇气,献给所有不被看见的你我她”。

读完让人一声叹。

女性的命运何其相似,我在惠才(杨本芬)的故事里时常看到我妈的影子,看完我都想鼓励我妈把她的一生写下来,她要是写下来,精彩程度不逊色于杨奶奶。

女主惠才原本在湖南读中专,但临近毕业时学校停办了,她不想回乡下种田,从湖南跑到江西共大分校读半工半读的师范班,临近毕业时,因为惠才的家庭成分不好,品学兼优的她被下放农村……

从湖南跑到江西,还是难以逃脱种田的命运。

走投无路的惠才投靠在医院煮饭的老乡文枝,经文枝介绍认识了吕医师。吕对年轻貌美的惠才一见钟情。

吕也是个可怜人,两岁多时被亲生父母送人,养父母待他不薄,省吃俭用供他上学,但是解放后养父母被划为地主,经不起残酷斗争,养父母双双自杀。村人可怜他,让吕参加了抗美援朝征兵,后来部队送他学医,转业后分配到县医院成为一名医师。

惠才想继续考学,但是家境贫寒的她没能力去读收费的学校。吕提出可以供惠才上学,但是需要先结婚。

不结婚,惠才只能在江西或者回湖南种田,结婚,有机会继续考学。

惠才考学心切,她同意和吕结婚。我本以为故事从此走向了好心医生拯救可怜少女的happy ending,现实却是一记又一记耳光。

吕其实没真的想供惠才上学,在那种时代大背景下,家庭出身不好的人,压根没机会考学。吕却以考学为“诱饵”,将惠才诱骗至婚姻。惠才以为婚姻拯救了她这根浮萍,她从此终身有靠,殊不知婚前婚后的吕判若两人。

吕对惠才极度冷漠,他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每时每刻离不开他的工作和同事。

吕对外人却极度热情仗义,他不烟不酒,却把工资都花在买零食和同事分享了。

吕在同事和病人那边口碑极好,肯吃苦肯吃亏,别人谈起吕都是竖大拇指。

但是在惠才这,吕冷漠自私,惠才原本就没安全感,考学和找工作的事情都没着落,惠才自尊心强,她想独立,却千难万难。

在家里两只鸡被偷走后,吕好几个月都不搭理惠才。可怜的惠才无辜受气,不知道怎么讨好吕开心,她看到吕就想哭,原本爱说爱笑、性格开朗的惠才,变得可怜巴巴。

婚姻将一张原本舒展平滑的白纸揉得皱巴巴,将原本阳光开朗的少女变得瑟缩自卑。

面对惠才的伤心和讨好,吕非但不怜惜,反而更加冷漠,吕一有不快,马上就离开家回医院,她一哭,他走得更快,脸上还添了愤恨的神色。

两只鸡被偷,惠才很心疼,哭了一场,但这又不是惠才的错啊,吕为何如此绝情无理?

惠才想不明白,吕对别人都那么好,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漠寡情?有的人就是这样,对别人都热情慷慨,对家人却冷漠自私,像吕这样性格的“内外分裂”其实不是偶然,他们在意别人的评价,永远置顶外人的看法,但是却心安理得忽视家人的需求和感受。

对外慷慨热情赢得社会赞誉,对内冷漠剥削维系家庭权力。他的工资都花在维系社交和自己的好名声上,完全不顾小家庭的日子过得紧巴巴。他大手笔请老乡吃饭,吃光了家里的肉票,却连一口汤都没给女儿喝,这是个什么人呐?

是一种情感经济的双重剥削——他将外在赞誉积累建立在对妻子情感需求、家庭经济需求的掠夺上。

惠才的遭遇揭示了一个残酷现实:在传统婚姻框架中,女性往往既是家庭物质生产的参与者,又是情绪价值的免费提供者,她既要带娃、做家务和打工维系家用,又要讨好丈夫,却始终处于被漠视的存在。

像吕这样的中国男人一大把,小家庭失窃遭受物质损失时,吕通过情感惩罚也就是冷暴力将鸡失窃的愤怒转嫁为惠才的道德债务。

小说看得人几欲窒息。

惠才婚后不久就怀孕了。吕并没有因此改变对惠才的态度。他完全不肯做家务,不管惠才大肚子的不便,面对惠才帮忙抬水的请求,他居然说,“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不要搞得娇生惯养。”

有病吧这是。

吕是孤儿,惠才的父母远在江西,三次月子全是惠才自己搞定的。吕在七天的陪产假里,天天跑医院不着家,半夜哄孩子、做月子餐、做家务全是惠才独自搞定,惠才心寒又疲累,她一次又一次地对吕说,“想不到你会对我不好”,她要体面,不肯撕破脸大哭大闹,面对惠才的控诉,吕的应对是更长时间泡在医院不着家。

人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在怎样恶劣的婚姻中都能生儿育女。那个年代没有计划生育,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婚姻里,惠才生育了两女一儿,虽然她感叹到婚姻是最没意思的事,在遭遇吕的冷漠时也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是因为不忍儿女受苦,她一再选择妥协和妥协。

惠才总是欺骗自己,勉强自己,只想把日子往好里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观念在她脑中根深蒂固,无法动摇。她老盼着吕会改变,会对她好一些。偶尔他表现出一点点体贴,她就满怀希望,似乎看见了一丝曙光,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他会对我好的,他会对我好的。可只要一瞬间,他又会亲手毁掉她感动的心情。

明明婚姻本该互相尊重互相扶持,但是惠才总是委曲求全在渴望体贴和分担。

惠才为了继续考学嫁给吕,但是她读书的愿望早就被生活消磨殆尽。“这么多年来,读书的愿望早已破灭,整日就是带孩子、做饭、洗衣,窘迫又孤独。忙不完的家务、放不下的担子,生活像磨盘似的一成不变地转动,人又怎么快活得起来呢?”

孩子是惠才的软肋,她离不开孩子,也无法独自养活三个孩子,也就无法痛快离开吕,那个年代离婚的很少,在惠才的认知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无法站在现代的认知里苛责她的选择,因为,她没得选。

惠才的大女儿大约出生在60年代,那是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人的时代,她无法独立养育三子,本质是制度性贫困;她把丈夫偶尔的温情放大为“曙光”,这种“自欺”,实则是她在婚姻里还能苟延残喘下去的自我保护机制。

还好惠才的儿女们个个争气,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姐弟仨都考上了大学,总算完成了惠才未实现的梦想。儿女的争气和努力,某种程度上抚慰了惠才一生的忍耐,老年的惠才最大的乐趣就是读着儿女的来信。

小说的结尾,吕和惠才都老了,某日81岁的惠才问88岁的吕,“假如有下辈子,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吕摇头。惠才错愕、不甘心更不相信,坚持要他亲口回答,终于听到了——

“不愿意”。

原来惠才在婚姻里满身伤痛,也许吕也不快乐。

“她终于知道,这六十年的婚姻——大家眼中的钻石婚——的确也是固若金汤的婚姻,只是她和他都没能获得幸福。她有她的伤痛,他有他的伤痛。悲惨孤独的人更宜相爱,他们本该相爱的。但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看,用长度来衡量婚姻多么幼稚。“白头偕老”又怎样?外人羡慕钻石婚,当事人可能只有孤独无助。

钻石婚确实坚固,只是,这种坚固可能不是指向幸福,而是指向心碎和孤独。

还好杨本芬会写,她在书写的时候,渐渐释怀了那些疼痛、不甘和困惑吧。

杨本芬这样普通人的一生值得被书写,不是因为轰轰烈烈,也不是因为精彩,而是因为存在和书写本身就有万钧之力。

但是怎么说呢,看见杨本芬的一生,女性们更加恐婚恐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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