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文人杨岘(1819-1896)有这样一副墨迹: 放眼云烟容笑傲,侧身天地老渔樵。 ![]() 这一联,颇有杨慎《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味道。 这里“侧身”,同“厕身”,是古人常用的谦辞,表示混杂在其间, 而讲“侧身天地”,则不论对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合适, 因为即便雄才大略的帝王,拉长历史视野来看,也都不过是个爱操劳的仆人—— 秦始皇是统一六国的仆人, 汉武帝是征服匈奴的仆人, 康熙雍正乾隆是中国近现代版图的仆人, 我们现在享受着超大规模经济体的福利,可有几人感念他们夙兴夜寐殚精竭虑? 李白杜甫白居易是唐诗的仆人, 李煜苏轼辛弃疾是宋词的仆人, 鲁迅胡适林语堂是现代汉语的仆人, 我们现在得其言忘其人得其意忘其言,可有几人感念他们搜肠刮肚呕心沥血? ![]() 再把眼光放大一点,“放眼云烟容笑傲,侧身天地老渔樵”,这正是要以宇宙视角审视人生~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审视的结果,自然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了—— 在时间上,漫漫人生不过是历史长河一刹那, 在空间上,七尺之躯不过是无尽太空一纤尘。 就像那一首歌唱的: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其实像一颗尘土都已经夸大了 地球在宇宙间,也不过一粒微尘而已 曹植讲: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萤烛末光,增辉日月~ 这话看似自谦,其实已经狂妄得不得了了 再牛的地球人,也没资格敢奢望什么“增辉日月”的 在浩渺无尽的宇宙面前,人最好坦然承认,自己只是个匆匆过客, 不奢望改变, 也无需留恋, 就像有朋友微信签名写的: 路过地球住一段—— ![]() 生活中要有这样的精神打底, 那就可以像《易经》中讲的: 其实,不怎么忧虑温饱的现代人,完全可以像梭罗一样,给自己放一个长假,去寻觅心中的“瓦尔登湖”,真切体会一下独自一人面对自然、面对宇宙的感觉: 时间和空间都不同往昔,我栖息在宇宙的某些角隅,那里距我心驰神往的历史时代与国度更近,它飘忽渺杳,一如天文学家在暗夜方能观测的区域。我们惯于幻想一个充满快乐的去处,它万里之遥,纤尘不染,在浩渺天穹的某个角落,比仙后座更遥远,远离扰攘和喧嚣。 我发现,我的小屋就坐落在天地间这样一个幽僻之处,永远不染尘垢,新鲜如初。如果与昴宿星、毕宿星、毕宿五或牵牛星比邻而居确有意义,那我就真的住在那里,要不就居于同样遥远的地方,远离我置于身后的那种生活,对我最近的邻人,闪烁明灭,放射出微茫的光线,只能让他们在没有月色的夜间偶获一瞥。 ——梭罗《瓦尔登湖》 这种感觉,中国士大夫也表达过。其中苏东坡讲的,似乎最透彻、最优美: 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以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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