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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语文课程论》一家之言:3.此“文学”非彼“文学”

 大学语文研究 2025-03-15 发布于浙江

对于大学语文起点的不能确定,除了有学制的原因(亦即先有大学预科国文),还有学科命名的原因。任何学科创建之初都有一个选择学科命名的过程,大学语文的命名大致经历了“词章(文章)——中国文学——大学国文——大学语文”这样四个阶段。

中国现代学制始于“癸卯学制”(1904),在此之前,有一个酝酿期的“壬寅学制”(1902),相当于大学语文的那门课叫“词章”。“词章”这个词,显然是从桐城派的“义理、考据、词章”来的。相对于现代学制,“义理”是哲学,考据是史学,词章不是文学,而是文章之学——姚鼐的“三端说”本来就是“义理、考据、文章”。1902新学制拟定者之一张之洞致电张百熙也说:“中国文章不可不讲。自高等小学至大学,皆宜专设一门。”可知“词章(文章)”是当时大中小学语文课的共名。

到了1904年的“癸卯学制”,大学与中小学“词章”一科均已改称“中国文学”(只有初等小学称“中国文字”),此“文学”者,即“壬寅学制”之“文章”和“词章”,亦即“文章之学”。称“文章”为“文学”,中国有悠久的传统,昔仲尼述弟子四科,首标“文学”之名,此“文学”即“文章博学”。(张岂之审定十三经注疏整理本《论语注疏》第160页注:文学,“博学古文”。)不过“癸卯学制”《高等学堂章程》对“中国文学”的描述还很简单,只有“练习各体文字”和“兼考究历代文章流派”寥寥数字,关于“中国文学”的内容可以参看《中学堂章程》,其说较详:

中国文学  入中学堂者年已渐长,文理略已明通,作文自不可缓。凡学为文之次第:一曰文义。文者积字而成,用字必有来历(经、史、子、集及近人文集皆可),下字必求的解,虽本乎古,亦不骇乎今。此语似浅实深,自幼学以至名家皆为要事。二曰文法。文法备于古人之文,故求文法者必自讲读始。先使读经、史、子、集中平易雅驯之文,《御选古文渊鉴》最为善本,可量学生之日力择读之(如乡曲无此书,可择较为大雅之本读之),并为讲解其义法;次则近代有关系之文亦可流览,不必熟读。三曰作文。以清真雅正为主:一忌用僻怪字,二忌用涩口句,三忌发狂妄议论,四忌袭用报馆陈言,五忌以空言敷衍成篇。次讲中国古今文章流别、文风盛衰之要略,及文章于政事身世关系处。其作文之题目,当就各学科所授各项事理及日用必需各项事理出题,务取与各科学贯通发明,既可易于成篇,且能适于实用。

由此可知,此“中国文学”与今日语文一科大体相同。还可参“癸卯学制”重要文件《学务纲要》,其“学堂不得废弃中国文辞以便读古来经籍”一条:

中国文学一科,并宜随时试课论说文字,及教以浅显书信、记事、文法,以资官私实用。但取理明词达而止,以能多引经史为贵,不以雕琢藻丽为工,篇幅亦不取繁冗。教法宜由浅入深,由短而长,勿令学生苦其艰难。中小学堂于中国文辞,止贵明通。高等学堂以上于中国文辞,渐求敷畅,然仍以清真雅正为宗,不可过求奇古,尤不可徒尚浮华。

这里“中国文学”与“中国文辞”并用,可见此“中国文学”实乃“中国文章之学”的意思,日后再简称“国文”,也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癸卯学制”的文科大学中也有“中国文学”一科,这才是和今天的文学科大致相当的,当时很多研究者显然也都注意到这个问题,他们尝试采用“国文”一词来概括“中国文章之学”的意思,以避免和“文学”发生混淆。如蔡元培1902年创办爱国学社,梁启超1906年前后创办长沙女子学堂,就都将这一学科称为“国文”,显然比“中国文学”更简略,也更不容易引起误解。公文措辞也发生变化,1909年5月15日,学部《奏请变通初等小学堂章程折》中,对同一门课,称“中国文学”4次,称“国文”3次。1912年至1913年,民国教育部颁布《小学校教则及课程表》《中学校令施行规则》和《大学规程》,则都将这门课称为“国文”。自此,各阶段的语文课便可统称小学国文、中学国文、大学国文。最后,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高校重开这门课,改称“大学语文”,也就不觉得那么突兀了。

“大学语文”最初叫“中国文学”,这只是一个学科命名的问题,很容易就纠正过来了。比较难的是课程性质的定位,也受了这“文学”的误导,当年京师大学堂国文教授林传甲编写教材,就发生了这种情况,不但书名用了“中国文学史”,而且内容也照抄了文学专业的“中国文学”,致使后人对该教材的性质发生误解,说这不是一种大学国文教材,而是一种中国文学史教材。今天的大学语文教材仍然存在这种情况,许多教材都采用了文学史体例,或诗歌、散文、小说、戏剧文体体例,我们虽然不好意思批评说这不是大学语文教材,但终究觉得学科定位是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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