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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达克纪念馆”闭馆前的造访|无为之人

 贺兰山民图书馆 2025-03-17 发布于宁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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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下旬,阴雨连绵,湿寒逼人。坊间传闻邬达克纪念馆即将闭馆的消息,终得证实。好在还留有一周的“缓冲期”,1月份的最后一天,我冒着冬日里蒙蒙的细雨,揣着“朝拜”的心绪,专程去了一趟。

我沿着湿漉漉的番禺路匆匆行走,试图在开放时点赶到那里。直到看见一个纪念馆的标志往右一拐,进入一条巷子,但见撑着雨伞的长龙已经排至巷口。隐约可见树枝残叶遮挡下黑白相间的英式山墙,不由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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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一门心思找寻129号,看见这块路牌就往右拐了,也没注意到旁边这幢楼到底是什么样的,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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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看到介绍,说邬达克纪念馆西面被一幢“宾馆”遮挡。终于在网上看到了这座宾馆的样子——至多是经济型酒店,而且现在已关闭,我直觉它是由教学楼或厂房改建的。不过,我去的那天队伍还没排到外面人行道上。(网络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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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的队伍也不短。看见黑白相间的英式山墙,不由悸动。

所幸的是,马上就到开放点。更幸运的是,我们这支队伍的大部分人包括我在内一下进入了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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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红色斜坡屋顶、老虎窗,尤其是那片落地钢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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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让我想起郑辛遥的漫画《邬达克旧居》,一模一样的角度。我很喜欢这幅漫画,笔法简洁,抓牢特征,让人过目不忘。(网络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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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这幅画最后成为纪念馆“终章”的图案(“邬达克纪念馆”照片)

馆内人头攒动,很嘈杂,观展环境极差,

我问了一位志愿者阿姨:“为什么一定要闭馆,搞得这样乱哄哄的”?

“你来过没有”?她问道。我答没有。

阿姨顿时精神抖擞:“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我们纪念馆开了有10年了呀”。

我一时语塞。现在的上海阿姨讲话水平可真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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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内人头攒动,也很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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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者在古典的楼梯上上下下,穿梭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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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内提供3D眼镜观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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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名人旧居留影是人之常情,但时间搞得太长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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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门外还排着那么长的队伍。

我们进馆后,开始限制人流,基本上出几人、进几人。

远处的通道不像宾馆的风格,倒很像学校或工厂的大门。

此刻,我最关心的是为什么要闭馆,闭馆会持续多久,这也是大部分参观者心中的疑问。网上刘素华馆长告别词中讲得较为含糊。而我对工作人员每每问及,他们要么讳莫如深不做答,要么答而语焉不详。只听到了两句“回答”,一句是“对外说是要装修,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另一句是“你关注我们的公众号,到时会有说法的”。话已至此,再问就属于“拎勿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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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缮之前,邬达克旧居破败程度可见一斑(网络照片)

从多方信息综合看,这个纪念馆挂靠一家民营房地产公司,其法人代表正是刘馆长。她和她的团队将邬达克旧居从破败不堪整修至目前有模有样,就花掉了两千五百万上下。同时,还要在全球范围征集相关文物并取得展出权,特别是十余年坚持公益免费开放,并组织大量活动周、研讨会、公益讲座,这些都需要大量花销,能坚持至今实属难能可贵,要求她们做得更多也是勉为其难,更何况当前的经济大环境尤其是房地产正处于调整期,刘馆长宣布“退出”和“关闭”肯定是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会关闭多久,我想:有人接盘,关闭时间不会太长;无人接盘,那就可能遥遥无期了。而要接收这么大一笔资产,并且在日常运营中坚持公益性,个人认为非官办机构不行。

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

邬达克,一般称他是匈牙利建筑设计师。其实,他的出生地是在今天的斯洛伐克境内,当时它和匈牙利同属奥匈帝国,“一战”后分为两个国家。以后两国边界有过变动,邬达克家乡的归属也随之变化,但目前明确归于斯洛伐克,只是邬达克早就是匈牙利籍了,他在那里读书、服兵役,并于1918年辗转流落到上海。上海世博会期间,我到过斯洛伐克馆,偶然发现了上海国际饭店图案,很是疑惑,后来查阅资料才略知原委,而且也知晓邬本人也因国籍身份而纠结。好在上海这座“海纳百川”的城市接纳了他,并最终成就了他。而将邬达克设计的国际饭店放在自己的国家馆内,这当然有向东道主示好的因素,但也是对邬达克故乡归属的宣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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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我参观世博会斯洛伐克国家馆时,拍下了这个国际饭店的图案

确实,在邬达克设计的诸多沪上建筑中,国际饭店是知名度最高的一幢。因此,不仅十多年前斯洛伐克馆将其作为邬达克的象征,而且在邬达克纪念馆中其雕像、肖像也大都采用国际饭店形象作为背景,这足以说明这幢当年远东最高的饭店在邬达克设计生涯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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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达克纪念馆进门处的雕像,背景是国际饭店(网络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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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放在壁炉上的邬达克肖像画由他的孙媳妇、加拿大水彩画家安妮·邬达克专门为邬达克纪念馆创作,于2013年1月5日纪念馆开幕时相赠。肖像背景上国际饭店居于显著位置(网络照片)

据说这座壁炉是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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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国际饭店为背景的另一幅邬达克肖像

邬达克旧居,只是他在上海的一处住所。在这之前,他也曾经居无定所,曾住过赫德路(今常德路)的蜗居,结婚后才开始稳定下来。在今天的利西路(旧称吕西纳路),有过邬达克向岳父母借钱自己设计的住所,也是他的婚房,现已不存。后来他在哥伦比亚路自己设计建造的新住宅又转让给了孙科,成了今天的“孙科住宅”。而作为纪念馆的今番禺路(即哥伦比亚路)旧居也是邬达克的设计,是他1930-1938年的住处。之后,他迁至自己设计的达华公寓(今达华宾馆)底层居住,直至1947年离开上海。

图片邬达克在吕西纳路结婚时的情形(网络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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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达克设计现番禺路129号住宅时的草图(网络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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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代,邬达克的孩子们在花园草坪上玩耍(网络照片)

远处可见邬达克住宅的南立面。现在这片花园是一所学校的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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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地处虹桥的沙逊别墅,其建筑风格与邬达克旧居几乎一样(网络照片)


邬达克搬到达华后,旧居租给德国领事,后又转卖给火柴公司邵经理。1949年邵逃往台湾,住宅由其家人守护。50年代,这里租给了一个工厂。60年代开始,又作为中学的办公室、教室、食堂。环顾旧居四周,原有的开阔花园草坪早已不见,南面学校操场,北面新式里弄,西侧是多层工房,东侧则是那座“宾馆”,旧居完全陷于“深谷”之中,长期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或许正因为如此,它才幸运地被保留至今。据了解,旧居的产权还是区教育局的,刘素华只有20年的租赁权。现在,纪念馆开放才十多年,旧居的未来却再次成了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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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邬达克旧居外眺学校校园

一排铁栅栏将旧居和学校隔开,但也装有一扇铁门,体现了学校对旧居的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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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旧居前空间狭小,只有在校园里才能同时拍全其南立面的两座尖角山墙(网络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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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禺二中时期的学生合照(网络照片)

从拍照姿势看,这是在1971年以前。背景中的邬达克旧居还是学校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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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合影的时间当在1980年初夏(网络照片)

从左后的篮架看,当年邬达克旧居的西侧并不存在与“宾馆”相对应的建筑。这也反证了这块地皮连同邬达克旧居都是区教育局的地产。因此,很可能“宾馆”是由后来建造的教学楼改建的。

同时,我敢肯定,彼时合影中的所有人不可能了解背后的老宅到底住过什么人,甚至连邬达克的名字也没听说过。

1938年,邬达克设计了吴同文“绿房子”,这是他在上海留下的最后一件有影响的作品。以后,由于“二战”的影响,邬达克作为匈牙利领事,将主要精力放在了保护本国侨民和犹太难民身上,而战后又因匈牙利属轴心国成员而受到审查,设计事务所也被查封,遂他带上家眷、财产和两样大件,悄然离沪,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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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达克带走的大件之一是他的绘图桌(网络照片)

图片邬达克还带走了这两扇镶板门(网络照片)

据说,这两扇门板安在他儿子的家里。现在旧居的门是按原样仿制的。

邬达克自小的理想是神学,但为了全家生计,不得不子承父业,选择到布达佩斯皇家技术学院学建筑设计,并在上海这片土地上创出了他的人生辉煌。而离开上海后,他又回归到了神学并钻研考古,没有再进行过商业性建筑设计,最后1958年在美国加州伯克利因心脏病突然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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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达克旧居外墙上的家族族徽(网络照片)

原物已毁。此为旧居修缮时,根据历史电影和照片仿制的。2013年,邬达克女儿再访旧居,一眼认出这是他们的族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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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达克旧居西南屋脊上的飞鸟造型

原件已毁。在修缮旧居时,刘素华阻止了对屋梁上不明构建的简单处置。经寻踪觅迹,终于发现这是飞鸟造型的固定件,遂根据历史资料仿制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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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邬达克旧居里唯一留存的家具

为邬达克当年使用过的图纸柜。因为是固定家具,才幸免岁月变故迁徙,历经90多年还在这里。

看来,一个人即便有再辉煌的过往,结局总是凄凉的。但人又不能因结局的不堪而放弃奋斗。好在上海还记起了邬达克,并且发掘和光大了他的业绩,甚至成了不少人的“顶礼膜拜”,他的在天之灵应得以笑慰。

邬达克纪念馆关闭了,但嵌着“优秀历史建筑”铭牌的邬达克旧居还在,他设计的国际饭店、大光明大戏院、武康大楼(诺曼底公寓)、吴同文住宅(绿房子)等一批著名建筑还在。这样,邬达克就会永远与上海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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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邬达克纪念馆!

写于2024年2月4日

原载:“无为之人”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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