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杀死一条狗 文/王运兴 梁益美 夜半睡得正香，闻得狗叫，是自家养的两条哈趴狗在叫，叫声凄厉。我慌忙披衣起来查看，借着灯光，看清院内一只狗正跟我家的两条小狗撕打在一起。这狗长相怪怪的，圆眼突凸，身材粗壮，好像不把我家的狗置于死地不罢休，我家小狗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斗不过人家还直上直叫。我纳闷，这深宅大院，石墙高垒，怎么就闯进来一条狗呢？我慌忙喊妻子起来，妻子见状，拿起扫帚驱赶那条狗，我顺手摸起一张铁锨，对准那条狗抡去，可是，妻的扫帚倒很妨碍，铁锨打在我家的小狗身上，我叫妻你站一边去。我看准目标，生怕再砸到我家狗的身上。真的选择角度很好，锨刃正中那狗的脖子，趁它仰翻的瞬间，我一锨又一锨，锨锨绝杀，直到抡断狗脖子，它终于死了。我深嘘了一口气，它是怎么进的我家的呢？进来又有啥目的呢？难道就是来对付我的狗？百思不得其解。正猜测间，怪事发生了，那双狗眼睛像被空中来客探囊取物般流星一样飞向天空，瞬间无影无踪。难道是条天狗？妻说，管它呢，吃天狗肉还长生不老呢，她不亏是东北大娘们，果然，开始动手把狗毛烫了，炖上一锅。干得干净利落。 村里很多人知道我杀死了一条狗，因为我对人说这狗来得怪异。有人说这狗恐怕是你叔叔的，因为我描述的模样跟他家的狗很相像。 姨表姐张锡荣来到我家，张口问，你杀死了一条狗，是吗？我一震，撒谎说，没有啊，你怎么知道？她说，谁不知道你是爱吃狗肉的人，那只狗肯定是我家的狗。我如实坦白，说，是杀死了一条狗，并描述了那条狗的特征。她说，是的，就是我家的狗，前天丢了。我无言以对。她大概闻到了肉香，进屋掀开锅盖，说，满满一锅哩。 到底是亲戚关系，姨表姐心里虽不快，但也没说什么。我心内疚，说，你吃狗肉吧。姨表姐说，我不爱吃狗肉，不像你馋了就干这种事。 不大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梁培让，一个是赵林，都说自己家也丢了一条狗。毋庸置疑是冲我来的，我好像是专门吃别人狗的人。 梁培让还算吃了一块狗肉，赵林没吃。我无地自容，很尴尬。 至于我说的狗眼飞走了的事没有人相信。 村里很多人家都丢了狗，有人来找我，也有没来的，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就是职业杀狗人，馋了就吃人家的狗。我走在大街上，有人背后窃窃私语，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我无辜地杀死了别人家的狗，满足个人食欲罢了。我对一个朋友百般解释，说，我就杀死一条狗，那条不明来历的狗。朋友笑了，说，别多说了，你家高墙深院的，谁家的狗能进得去？还不是你故意放进去的？再说，别人看见你是第一次，没看见的有几次呢？ 连朋友都不相信我了，我在朋友面前无言以对，满脸羞愧。都是这馋娘们，若是把狗悄悄地埋了，哪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表弟梁文玺是村支书，找我谈话，他说，你吃人家的狗真不应该，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 我是个党员，是村里党小组长。 梁文玺说，党员都有意见，村里丢狗的人也要你赔偿。 村里丢了多少条狗我不知道，反正丢得很多，我想，他们无非是讹两个小钱罢了，这都不算啥，关键是党员会上，我的党小组长职务被罢免了。 我家的果树被人破坏了，高墙外有人朝院内扔石头，人人见到我都对我翻白眼，连那个整日吊儿郎当的二彪子都想随意给我两拳。 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是真话，我确实杀死了一条来历不明的狗，别的狗强加到我头上，我真是冤枉，可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人相信我，我在村里算是个本份的人，正因为老实巴交，摆脱不了被人欺。 这几日精神恍惚，噩梦不断。 忽然有人喊我的名字，王运兴！我环顾院内，没有看见人，抬起头，方见空中站着一个人，一个衣冠端庄，气质不俗的年轻人，离我有十几米远的距离，张口质问我，你是王运兴吗？你杀死了人家的狗，要对你进行调查审判，跟我走一趟吧。 我恼怒之极，简直欺人太甚！我顺手摸起一根钢钉样的东西，正抛中他屁股，骂他滚蛋，他没说什么，扬长而去。不长时间，果然来了一大群警察，把我铐住，说，你还不服吗？敢袭击警察，胆子也够大，眼里有没有王法？ 我被带到陌生的地方，有楼阁，有树木、草地，墙上挂着牌子“太空警察局”。以前没听说过，看他们装束整齐，面容严肃，也许我真的是袭击警察了。 在一间屋里，我看到了那个受伤的警察，他在床上躺着，面部缠着绷带，血迹斑斑。旁边的人说，你看把警察打成啥样了。我感到奇怪，明明他被我打中的是屁股嘛，我毋庸多想，只想减轻罪责，于是，扑通跪下给他道歉，我说，我真是糊涂了，当时看到空中来了一个陌生人，一时气愤，感情用事就发泄了，没想到是真警察。 受伤的警察根本不理我，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清楚他此时的心理，因为我既然已经被捉住，他已放心无需多说什么，他同伙会加倍地惩罚我。只听见他跟旁边的人笑着，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我是穿太空鞋去的。此时，我也看到床边的那双鞋了，厚厚的红帮白底，穿上它能腾云驾雾。 我百般解释，当时没看清楚是警察，袭警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人骂了一句，你眼瞎啊，警察服装也不认得？告诉你，你的事严重了，罪加一等。 我说，你的医药等费用我全包了还不行吗，我知道我错了。 没有人搭理我。我被押到牢里，走廊上遇见叔弟王维兴，他惊讶地问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原来那个吃狗的人是你啊。很早听说他在外地打工，没想到在这儿。我说我杀死了一条狗，袭了警察，算不算大案？他说，他也不清楚，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晚上，他送来一张饼，给我通风报信，说糟了，法律规定，杀死一条狗就是犯了死罪，何况你还袭了警。 我吃不下，睡不着，心想，我完蛋了，必死无疑。 第二天，我被审讯，我一一做了解答。最后，审讯我的警察说，你知道你杀死的狗是谁家的狗吗？是杨戬家的狗，哮天犬让你吃了。 哮天犬？它可不是一般的狗，难怪能进我家深宅大院，那村里丢的狗又是咋回事呢。 我将被移交司法部处理。意外的是，二郎神杨戬来了，说，这个人敢把我的哮天犬吃了，胆量和本事一定不少，我要见见这个人。 杨戬手握三尖两刃刀，一副英武姿态，问，你就是那个杀狗的人？ 我说，是我。 杨戬让人给我松绑，说，这样吧，你既然有本事，咱俩比试一下，你若胜了我，以往不咎，免去一切罪过，你若败了，决不饶恕。 反正是个死，我说，行。 杨戬让人递给我一张锄头，横起三尖两刃刀，说，开始吧。 这时，哪吒三太子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了，喊别打了！ 我趁机拾起三尖两刃刀，从容离去。 来到刚才那地方，哪有什么“太空警察局”？一片空荡荡的树林，几条狗在树丛里探头探脑，我一挥刀，它们呼啸一声，便逃之夭夭。 面前出现一大神，那不是申公豹吗？这人口碑不咋地，不理他！却听见他在后面喊，都让你吓跑了哈！ 我回到村里，把三尖两刃刀敲得山响，大声喊，都听好了，我杀的是哮天犬，二郎神让我打败了，以后谁再污陷，我欺负我，我就对他不客气。 家家户户除了门吱呀一声响外，夜静得出奇。 杨戬来了，来要他的刀，身后还跟着哮天犬，杨戬见面，就双手抱拳说佩服，不过偷袭人的弱处是不应该的。 我说，你使刀，让我使锄头，也不公平吧，你的哮天犬是咋会事。 他说误会，一切都是误会，这家伙下界发情去呢。然后他又把锄头递给我，说，你留着有用，算做补偿吧。 我手抚摸着锋利无比的锄头，开心地笑了。 孙大圣也来了，后面跟着哪吒，一副耀武扬威，杨二郎发话了，说都是英雄好汉，咱们结拜个兄弟吧。 大家赞同，磕头宣誓。 第二天还没起床，就有人在敲门，原来是表姐张锡荣，进门就说，错了错了，那狗不是我家的，我的狗找到了。 后来，很多人上我家来道歉，说狗找着了，没丢。 原来，村里一条狗也没丢，大多数狗在外面发情几天不回家，主人都以为丢了。 村支书梁文玺告诉我，一定要为我平反，恢复名誉。 村里既然没丢狗，那条被杀的狗又是谁家的呢，也许像有关部门鉴定的说法，可能是条狼吧。 后来，村里人一直推选我当村委主任，说像你这样有能耐人，就应该当主任。结拜兄弟们前来祝贺。 我走在大街上，车辆、行人，包括摊贩，都自动避让，比警察还管用，还有人见了我望风而逃，看背影好像是二彪子。 有人送来狗肉，说是自家的狗，孝敬你的。梁培让、赵林等人齐骂那人，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王运兴是谁？人家是吃狗肉的人吗？你能不能送点上档次的。 在众人的恭维下，我飘飘然起来，大言不惭，吹个牛逼，说，他妈的，中国人本事都有尿朝自家尿，咱中国人就熊吗？有本事给站出来，咱是干啥的，做大事情的人，老子招呼一声杨二郎、孙大圣、哪吒，他们准来，漂亮国，还有小日本狗想欺负咱，没门，收复台湾去。大家拍手叫好，嚷，你们去了，那还不一脚把他的军舰给踏沉了？ 王运兴在众目睽睽之下要露一手，端起锋利的锄头要腾云驾雾升天，可是怎么也升不起来，这时恰不知申公豹来了，送来一双太空鞋，说，这东西能腾云驾雾。 王运兴结拜的三兄弟都到齐了，只需一声令下。 倒是申公豹有心机，问你王运兴有什么拿手家伙？ 王运兴嘿嘿一笑，精神！ 哪吒听说收复台湾很乐意，但有漂亮国护着他，明显犯难了，说，我的电影正上演呢，票房在他们那里很鼎沸，把他们航母揍了，不合适吧。 哪吒头因为不回地走了，孙大圣同二郎面面相觑，王运兴提议孙大圣拿出看家本领，把东风导弹盗出来，一招定胜！ 没想到孙大圣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那玩意厉害，佛家人以善为本，不能涂炭生灵伤害无辜。 杨二郎这时也长叹一声，兄弟，势单力薄，我也帮不上忙了。 眼望着人都走了，王运兴心里凉凉的，只能看着申公豹。 总以为他有歪点子，申公豹此时好像也没了主张，摸了摸锄头，你这家伙，是神器吗？那军舰不是二郎的胯裆，钢铁铸的。说到这里，他收拾起太空鞋，回头一句，别精神那么多，还是种好你的地吧。 望着申公豹远去的背影，王运兴仍然精神十足，期盼梦想成真吧。 梦吗？ 什么世道！ 突然门外人声鼎沸，原来是几百个村民，个个手拿铁掀、锄头聚集，声嚷王运兴要做大事情，我们支持，坚决做好后盾，小日本、老蒋不是都让人民赶跑了吗，小小台湾岛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美更不可怕，头可断、血可流，中国版图不能丢！ 场面十分热闹，豪言壮语也令人动容，王运兴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 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声叫着，闪开，闪开！原来是二彪子，只见二彪子横眉竖目，手牵着一条狗，自家养的日本狗。二彪子嘴里叼着尖刀，脱掉上衣袒胸露背，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喊了声杀死你这日本狗！众人也起哄齐喊杀死它！二彪子把狗吊在石头柱子上，俨然一付刽子手姿态，尖刀闪亮的一瞬间，随着一声惨叫，那狗已被开膛破肚，红色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道。 狗被大卸八块，有人拿来器具接肉，还有人支起锅灶，更多人搬来柴火，忙得不亦乐乎。 炖肉喝汤！一场热热闹闹的盛大狗宴就这样开始了。 吃饱喝足，人们已没有了刚才的激情，个个尽兴怏怏离去。只有王运兴跟二彪子站在那里愣着出神，突然，天空射来两束光环，王运兴手舞足蹈，狗眼！狗眼！二彪子莫名其妙，揉揉眼，也没看清什么。王运兴大嚷，我杀死的那条狗，快抓住它！ 二彪子嘿嘿大笑，那是天狗星，你呀，王运兴，彪了！  王运兴，男，中国作协会员，小说家，小说多次被报刊转载，获过七次奖。 梁益美，女，电视台节目主持人，散文家，获过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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