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红楼·史湘云(一) 诗意纵横 今天讲史湘云。在讲史湘云之前,先讲一个常识,最初以手抄本的形式流传于民间的《红楼梦》并不叫“红楼梦”,而叫《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这部书和我们认为的一般意义上的小说最大的不同,是在正文的基础上多了一些评论或者叫评点的文字。这些评论或评点的文字是一个笔名叫“脂砚斋”的人写上去的,让这些评点或评论的文字和曹雪芹的作品一起流传于世,是曹雪芹和脂砚斋的共同心愿。那么,这个脂砚斋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呢?曹雪芹为什么允许这个人的评点和自己的作品并行于世呢?这是值得研究的。有一个人对此做了深入和专门的研究,并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这就是这本《谁知脂砚是湘云》的作者周汝昌先生。 周汝昌老先生是一个有多方面造诣的学者,但他的主要贡献在于对红楼梦的深入研究和为红学的普及所做的大量工作。他的两句诗基本可以概括他一生的志向,那就是“借玉通灵存翰墨,为芹辛苦见平生”。这两句诗看似简单,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不读他的书,你就不了解他为研究红楼梦和普及红学付出了多少辛血,你不懂他的心,不懂曹雪芹的心,你就不知道他是如何借玉通灵的。我今天不想过多谈论周老先生,我只说他的研究结论。他的结论就是,那个笔名叫脂砚斋的人,就是《红楼梦》中的史湘云。周老先生同时也通过对《红楼梦》的研究,通过对脂砚斋在《脂砚斋重平石头记》中写下了大量文字的研究,得出了另一个结论,那就是史湘云在贾府败落,黛玉和宝钗死了之后,最终和贾宝玉组成了家庭。或者换一种说法,这个笔名叫“脂砚斋”的女人,最终成了曹雪芹的枕边人。这个女人姓李,她的曾祖父叫李煦,和曹雪芹的曾祖父是好友。在康熙和雍正朝都是很有权势的大官僚。但最后也都被雍正抄了家。而李家人的下场比贾家人更惨。 《红楼梦》中的史湘云是贾府老太太的内孙女,因为她自幼失去父母,跟着叔叔婶子过活,而叔叔婶子又对他不好,所以老太太就接她到贾府常住。她性格好,和宝玉投脾气,他们很能玩在一起,这在《红楼梦》中都有表现。曹雪芹的《红楼梦》是小说,是文学作品,但他在刻画众多人物形象的同时,写了贾府这个末世豪门的兴衰史,其中隐含了很多不便明言的事,所以只能采取多种表现手法,如什么“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什么“空谷传声、一击两鸣”等隐晦甚至荒诞的手法。所以周汝昌老先生说,《红楼梦》有书内之书,也有书外之书,这就更让人不好懂。而脂砚斋可以说是最了解曹雪芹的人,甚至了解曹家的兴衰史,因为他们两家早已经是几辈人的亲戚了,所以当曹雪芹假话真说的时候,她会提醒读者“莫被作者瞒过。”当曹雪芹只能保持沉默的时候,她可以大发感慨。当曹雪芹写到某一个生活场景的时候,她可以让读者知道她当时也在场,并且至今记忆犹新。他有时还在评语中一声一声喊,“石兄,石兄。”我就知道,她这是在向她的哥哥和丈夫表达无限深情。因为石头就是那块玉,玉就是贾宝玉,就是曹雪芹。 你说,这个脂砚斋在其中说了这么多的话,对《红楼梦》那么熟悉的周老先生能被她瞒过吗?其实,其实在这部书被传阅和传抄的过程中,就有人知道曹雪芹和脂砚斋是一家人。在庚辰本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就有人通过诗的形式点评道:“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这首诗的意思是说,你这两口子,一个写书,一个评点,就好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们这样费神费力费张罗,无非是要写出你们共同的爱与恨。但我要在这里提醒各位朋友,这里的爱并不仅仅是爱情,这里的恨也不是仇恨,而是遗憾。所谓情天恨海,就是这个意思。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并不只有脂砚斋的点评,也有另外一些人的评论,但我们统称这些为“脂评”。 不管怎么说,有了“脂评”,就更能让这部煌煌巨著活色生香了。曹雪芹高明,在脂砚斋的所有评语中,最能暴露他的身份和他对曹雪芹的感情的,是在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第一回里,她写下的两条批语。在这一回的结尾,曹雪芹不是写了一首诗吗?这首诗大家都知道的,那就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于是,脂砚斋写道:“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第二条批语是:“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幸?余二人以大快,遂心于九泉矣!”谁有资格用一个芹字称呼曹雪芹?谁会在曹雪芹死了之后哭干了眼泪?谁在曹雪芹死了之后,还希望天地间再生出一芹一脂,来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只有史湘云。或者说,只有那个和曹雪芹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女人。 根据周汝昌老先生研究的结果,《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总共写了108回。虽然还没有修改润色完毕,但已经基本形成定稿。只是后来的三十回,在传阅的过程中丢失了。(现只在存八十回)高鹗续写部分,已经不是曹雪芹的本意,虽然有人认为此后流传的120回本儿也算不错,但周老先生却坚决不能同意这种说法,甚至为此表示了极大的愤怒。认为高鹗严重曲解了曹雪芹的创作意图。何况高鹗的境界和才华远远无法和曹雪芹比。何况,不管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个版本没有脂砚斋的评点,已是最大的败笔。 关于版本的常识性问题,说明白了,我们就更明白在曹雪芹的笔下,史湘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也会明白,曹雪芹为什么会这样写而不那样写。 今天的说《红楼梦》就到这里,下一期接着讲史湘云。 说红楼·史湘云(二) 诗意纵横 今天继续讲史湘云,或者可以说是讲“脂砚斋”。但有一点大家要明白,那就是从文学常识上讲,史湘云和脂砚斋是不能完全混为一谈的。因为史湘云是小说中的人物形象,而脂砚斋是生活中的人。我给大家举个例子,大家就明白了。比如生活中的曹雪芹最后是和脂砚斋生活在一起的,直到他去世,而小说中的贾宝玉却是最后出家当了和尚。说到这儿,有的朋友可能又要说了,《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后30回,不是在传抄和传阅的过程中弄丢了吗?专家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当然是有一些根据的。这是因为我们在能够看到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前78回里,曹雪芹就在作品中预示了后边的一些情节,同时脂砚斋在他的多个评本中也常常提到后边的一些内容,所以专家也就是根据这些做出的基本判断。 说到这里,又很有必要继续谈《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版本问题,尽管我不想谈,也不得不谈,因为我不想仅仅用讲红楼梦的故事来吸引粉丝,我还是想让大家对《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版本问题有了基本的了解后再讲故事。版本的问题是个绕不开的问题,说《红楼梦》或者说讲《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不讲脂砚斋,不讲版本和它的评点,那是不对的,那样做对不住曹雪芹,也对不住大家。因为我相信至少会有一部分朋友在听了我的“说红楼”之后,去读《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书呆子就是书呆子,我的脾气是改不了的。首先我要告诉大家,直到现在,世界上共发现了《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11种版本。而且这种版本哪个和哪个也不完全相同。 有的版本甚至没有在国内保存,比如一个被我们称为蒙古本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到现在还有蒙古国某部门收藏。一个被我们称为苏本的《脂砚斋冲重评石头记》,到现在还被俄罗斯收藏。咱给人家要,人家也不给咱,所以早些年我们国家只好派人去抄写。 这些版本之所以不完全相同,有的是回数的多少不同。比如其中的一个版本儿,仅仅有第1至第8回,第13至第16回,第25至第28回,总共加起来也就16回。这个版本因为“至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仍用《石头记》的字样,所以被我们称为甲戌本。还有一个版本,当时发现时有8大册77回,为什么说它是77回呢?因为它本来是79回,但其中却少了64、67这两回。这个版本,因为在回目叶上有“脂砚斋凡四阅评过”和“庚辰秋月定本”的字样,所以被我们称为庚辰本。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11个版本中,甲戌本的质量是比较高的,因为虽然回数不多,而且也不连贯,但抄写中出现的错误很少。庚辰本虽然也缺少了六十四、六十七两回,但还是保留了足足77回。但这个版本的抄写者手太臭了,搞出了很多谬误,比如有的脂评从语法上就不通,或者有的字让人无法辨认,这就让人很伤脑筋,只能通过比较和判断得出个基本正确或正确的结论。在这一点上,我们的一些红学家无疑要做大量的工作。而由于各种版本发现的时间,也有先有后,争论和误会和不断修正错误的观点,也在所难免。但大家在一点上是完全一致的,这就是《红楼梦》无论在文学性上还是在思想上,都是中华民族或全世界最优秀的文化遗产。据周汝昌老先生透露,毛主席曾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中国有什么了不起,除了地大物博,不就是有一部红楼梦吗?这是对《红楼梦》最高的评价。 说到《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还是不能不提周汝昌。他在多年研究的基础上,搞出了一个《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综合了脂砚斋在几个版本中的点评,为我们的阅读提供了方便。 除了周汝昌,还有一个人要提一下,他就是邓遂夫。邓遂夫先生自称为草根红学家,因为他学历不高,也没有接受过所谓正规的高等教育和学术研究训练,但他却对红学研究有浓厚的兴趣。他家里有几万册的藏书,还有戚聊生序本《石头记》,南京图书馆藏本的复印本。经过多年研究,终于独自搞出了《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校本》,得到了红学专家或红学爱好者的一致好评。他甚至还搞出了红楼梦脂评本源流示意图,这确实难能可贵。 无论对《红楼梦》文学性还是对其思想性的研究,都还远远没有结束,这一点任何一个红学家都不否认,因为《红楼梦》是一座罕见的文学迷宫,要对他的文学性和思想性做出令人满意的答案,还有长长的路要走。这两天看了我的“说红楼”的评论区,感觉很多粉丝都对红学有兴趣,这是好事,尤其对年轻人来说是好事。我相信也许用不了多少年,我曾经的粉丝中会出现比前辈更有成就的红学家。 说是讲脂砚斋,讲史湘云,结果扯来扯去又扯远了,希望朋友们谅解。也只能下一期接着讲脂砚斋,或者讲史湘云了。其实我也和有些朋友一样,虽然肯定周汝昌老先生非凡的贡献,但也有一些和他不同的意见。比如依我看,本来很重要的脂评,但在他的文章和著作中却没有看到他谈论。也许是我读书少的原因吧,这些疑问我会在下一期谈到。总之,在红学研究中,不管出现什么问题都是正常的,不是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不同的哈姆莱特吗?何况曹雪芹要比哈姆莱特复杂得多。关注我,诗意纵横。 说红楼·史湘云(三) 今天再讲史湘云。正式讲史湘云。 但是无论讲《红楼梦》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必须紧紧围绕曹雪芹的感情以及他的创作思想来讲。这两点至关重要。如果你根本就不了解曹雪芹的感情以及他的创作思想,或者忽略了这两点,你即使对《红楼梦》倒背如流,也一定讲不好。我们且看曹雪芹在第5回是如何通过一首诗,写史湘云的。“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亮,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堂,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这首诗可分四层意思,第一层说史湘云在襁褓中父母就死了,在那个家里,纵然是每天锦衣玉食,也没有人真正疼她。在《红楼梦》里不止一次透露,史湘云在她家做针线活儿,常常到夜里两三点钟,这让宝玉的大丫鬟袭人很心疼她,常常帮她做,做好了就让丫鬟们给她送去,湘云也很感激袭人,有一次还专门送给他一枚降纹石的戒指。第二层是说他性格好,从未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心胸豁达,如光风霁月。第三层写她的经历,她曾经和一个叫卫若兰的青年才俊结婚,两个人还是很恩爱的,如果不发生意外,也算是对幼年时坎坷生活的一种补偿。可是卫若兰又婚后不久就死了,但那一点,在78回之前并没有写到,只是在脂砚斋的评点中有所透露。最后一层意思是曹雪芹对他表妹的安慰,这一切都是命啊,不可抗拒,所以你也不必悲伤。我们再看脂砚斋是怎么评点这首诗的,在襁褓中父母叹双亡之后,脂砚斋写下的几个字“意真辞切,过来人不免失声。”其实,不光在这里,在整个《红楼梦》里,只要曹雪芹写到母爱,脂砚斋就大发感慨。如在第25回,宝玉滚在王夫人的怀里,王夫人满身满脸的抚摸她,脂砚斋写批语道“普天下幼年丧母者,齐来一哭”。后来宝玉的病好了,王夫人又把她搂在怀里,百般怜爱,于是脂砚斋又批道“昊天罔极之恩如何得报?哭煞幼儿丧父母者!”什么叫昊天罔极之恩?就是天高地厚之恩。父母的养育之恩不是天高地厚吗?第33回,宝玉因为和蒋玉涵来往,被贾政毒打,王夫人哭得泪流满面,这时脂砚斋又题道“未丧母者来细品,既丧母者来痛哭!”这都说明,史湘云确实是在襁褓中父母就去世了,同时也是脂砚斋和史湘云是一个人的证据。但我还是觉得曹雪芹在这首诗里说史湘云“从未讲儿女私情略萦心上”,说的过于绝对了。在宝玉眼里,史湘云是她的妹妹,但史湘云未必就对宝玉一点爱慕之心也没有,因为她本来就可以说是在贾府长大的。可是林黛玉进贾府不久,宝玉就和黛玉难解难分了,人家史湘云即使心里有他,又能怎么样?人家只能克制。因为不顾影响争风吃醋,毕竟不是湘云的性格。在第26回里,脂砚斋写道“回思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意思是曹雪芹把他和宝钗、黛玉一起作为主要人物来写,这也是把他当成知己了,这让他感到幸运和欣慰。所以我说湘云未必是“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宝玉在湘云面前也确实很有个哥哥的样子。虽然在《红楼梦》里,史湘云是个重要人物,但曹雪芹却安排他在第20回才出现。那一天,宝玉正在宝钗的住处和宝钗说话,听到有人说史大姑娘来了,抬腿就走,也不管宝钗了,宝钗也是要去见湘云的,于是就在后边紧紧跟着。看来那些日子湘云也有一阵子没来了,看到宝玉和宝钗,就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当天宝玉和几个女孩子陪贾母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因为湘云要在黛玉的屋里过夜,宝玉又送他们两个回去,又说了一阵子话,直到袭人几次来催,宝玉才回去,那时已经是二更天了,袭人就有些不高兴。第二天天刚亮,宝玉也没洗漱,就披着衣服趿拉着鞋来到黛玉的屋里,这时湘云和黛玉都还没醒。黛玉身子弱,怕冷,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湘云只用被角盖在胸前,两只胳膊完全暴露在外。于是宝玉就想,睡觉也还是这么不老实,一边想一边轻轻给他盖上。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宝玉第一次看到宝钗两个雪白的膀子时是怎么想的?他想,“如果这两只白胳膊长在林姑娘身上,或许我还能摸一摸”,也就是说,他受到了性的刺激。但在这里,他没有受那种刺激,因为在他心里,湘云就是他的妹妹。湘云和黛玉起床时,宝在门外等,黛玉和湘云洗漱完毕后,宝玉用湘云洗过脸的水随便洗了两把,又用盐水漱了口,于是就让湘云给他梳头。湘云给他梳了,还发现头上的4颗珍珠有一个和从前不一样。给表哥梳头是湘云吃在心里的活计,我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了。湘云给宝玉梳头时,袭人正好进屋看见,他对宝玉很不满意,回去向宝钗说起此事,深以为忧,觉得姊妹们一天天大了,总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袭人的心固然是好的,而宝钗也认为袭人是个想正事说正事儿的人,于是认为袭人的“言语志量,深可敬爱”。袭人自然又对宝玉有一番劝诫,但这次宝玉却无论如何不买他她的账。我想,这里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宝玉认位妹妹给哥哥梳头有什么不可的,你们想多了吧?但这次湘云给宝玉梳头,黛玉却一点儿也没生气,没有嫉妒,也许是他们的兄妹之情也让他感动,也许是他认为在宝玉和湘云之间不会发生“不祥之事”。这是她对宝玉和湘云最起码的相信。宝玉绝不是有些人认为的花花公子,更不是如他在梦游太虚幻境里那个警幻仙子所说的“皮肤烂淫之蠢物。他虽然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却是个有情怀、有思考甚至有思想的人。《红楼梦》之所以让人百读不厌,除了他的批判精神,还有弥漫在字里行间的人文情怀,这是想读《红楼梦》的人首先要明白的。所以,当张国立采访为八七版电视连续剧作曲的王立平时,王立平老师说他“一朝入梦,终生不醒”,他是被《红楼梦》的人文情怀深深感动了。我相信王立平老师是个好人,他本来就是个好人,又被《红楼梦》洗涤了灵魂,能不一生都是好人吗?好人一生平安,一生幸福。读《红楼梦》吧,读《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吧,朋友们,如果担心自己一时看不懂,可以先看一些专家解析《红楼梦》的著作。今天就讲到这里,下一期接着讲史湘云。关注我,诗意纵横。 说红楼·史湘云(四) 诗意纵横 今天继续讲史湘云,或者说讲史湘云和脂砚斋。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书是要认真读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更是要认真读的,否则就难免忽略不应忽略的情节或细节。我在上一期的《说红楼》里讲过,史湘云未必就如曹雪芹在一首诗里所说,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湘云未必就对宝玉没有爱慕之心。这几天,一边准备说红楼的稿子,一边重读《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终于发现了从前没有引起我重视的一个要紧的细节,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第31回,写到了这部小说开篇后,湘云第二次来到贾府。在贾母、王夫人、黛玉、宝钗以及迎春等人和史湘云谈话时,宝钗首先笑着问湘云的奶妈周嬷嬷,你们姑娘还那么淘气不?周嬷嬷只是笑,却没有说话。这时曾和湘云睡在一个屋里的迎春笑着说,淘气又罢了,我就显得爱说话,睡在被子里还是叽叽呱呱笑一阵说一阵,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这时王夫人说:只怕如今好了,前日有人来相看,眼看就有婆婆家了。湘云没说话,只是问众人道,宝玉哥哥不在家吗?宝钗就对众人说:他再不想着别人,只想着宝兄弟,两个人好玩去。可见还没有改了淘气呢。这时黛玉又对湘云说:你哥哥得了好东西等着你呢。宝玉得了什么好东西呢?这要追溯到第29回,贾家的人到清虚观打醮。打醮,是道家祈福禳灾的一种宗教活动。打醮时,清虚观的道士们给了贾家人一些礼物,贾家的人自然对这些礼物看不上眼,但宝玉却偏偏看中了其中的一个金麒麟,他知道啊,湘云也有一个金麒麟,就想把这个金麒麟给了湘云凑一对儿,于是就悄悄拿了起来。偏偏宝玉的这个动作被黛玉看见了,他知道宝玉的心思,于是就对宝玉微微点头,似有赞叹之意。这让宝玉有说不出的感觉,因为他实在猜不出黛玉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再回到第31回,湘云和几个人说了一阵子话后,就去找宝玉,再去怡红院的路上捡到了一个金麒麟。湘云到怡红院见到宝玉和袭人后,大家都很高兴,进屋坐下后,宝玉兴致勃勃的说,你该早来,我得了一件好东西,专等着你呢。说着就在怀里偷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掏出来,于是就问袭人,那个东西收起来了吗?袭人问,什么东西?宝玉说,就是前儿得的麒麟呐。袭人说,你天天带在身上的,怎么问了我?这一来,宝玉马上意识到是自己弄丢了,顿时黄了脸,并马上要出去找。这时湘云就把她捡到的金麒麟拿出来了,于是宝玉由黄了脸到非常高兴。湘云笑着说,幸而是这个,明儿倘若把印也丢了,难道也就罢了不成?宝玉说,倒是丢了印平常,若丢了这个,我就该死了。所以这一回就叫“撕扇子做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周汝昌老先生认为这个“白首双星”,就是以后的曹雪芹和脂砚斋。我是非常同意周先生这个观点的,但到这里我要表达的意思还没有完。在第32回里说到史湘云的大喜,哦,这个大喜,就是王夫人说的有人给湘云说婆婆家了,当时袭人一边斟着茶给史湘云,一边问她:大姑娘,我听见前儿你大喜了?湘云红了脸,只顾吃茶,没有回答。于是袭人又说:这会子又害臊了。还记得十年前咱们在西边暖阁住着,晚上你和我说的话吗?那会子不害臊,这会子怎么又害臊了?这真让湘云没法回答。我们再看这时周汝昌老先生是怎么评点的。他说:“十年前西暖阁之事,表明湘云幼年时就随贾母常住在贾府,袭人本是贾母身边的侍女,故二人最为亲厚。”这话不用周老先生说,大家都知道的,关键是周老先生后面的几句话——“西暖阁内之言书中虽无铭明文,但可确知是湘云曾向袭人说,等我长大了,和二哥哥做夫妻。”我觉得,其实周老先生这几句话也不必说,因为只要对《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稍有了解,并注意到袭人和湘云这番谈话的,也会这样认为的。所以我更加认为曹雪芹说史湘云“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说得太绝对了。可是难道曹雪芹真的不懂幼年时脂砚斋的心吗?他懂,他一定懂,所以他才安排史湘云在第20回才出现,否则林黛玉进贾府不久,他就和黛玉卿卿我我,难分难解,那又让史湘云让一向和他要好的妹妹情何以堪?再说,那也会让她自己很狼狈呀。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曹雪芹瞒过的。我看过一段周汝昌老先生讲红楼梦的视频,他在讲到林黛玉时,两只手在心口前比比划划,说林黛玉的心眼儿那个小呀,好像除了她和贾宝玉的爱情,她的心里就没装着什么事儿。周汝昌老先生强调的更多的是贾宝玉爱史湘云,因为史湘云英豪阔大,光风霁月,于是他千方百计在《红楼梦》里搜集贾宝玉爱史湘云的细节和证据。我很赞同周老先生对脂砚斋就是史湘云的发现和论证,他的论证是严谨的,但他强调贾宝玉爱史湘云,我是不同意的。贾宝玉爱林黛玉的证据和细节,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里比比皆是,随处可见,你怎么就看不到呢?你即使是入戏太深,也不应该忽略呀。何况,一直到我们能看到的前80回,书中表现的依然是宝玉爱黛玉。贾宝玉当然也爱史湘云,但那是在贾家彻底败落、林黛玉死了以后的事。我承认,我也相信曹雪芹和脂砚斋的爱情,会比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更加动人。因为环境变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在一定程度上会被人认为是花前月下,甚至无比呻吟。而曹雪芹和脂砚斋的爱情,则是在苦熬中不离不弃,同时两个人呕心沥血,共同从事《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创作,这件事本身就需要伟大人格的支撑,他们的爱也一定是超凡脱俗,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爱所能比的。只可惜,《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后来的30回,失落无考,我们无论如何揣测想象,也不可能还原著以本来面目了。 关于史湘云的才华,曹雪芹主要是通过他的诗来表现的,但好的诗都是没法解释的,能解释也就不是诗了。最近看到八七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导演王福林老师讲他的一个遗憾,说当年因为经费和制作水平限制等原因,没有拍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那一回的戏。我就想给他说,你不必遗憾,因为即使是现在你拍了,也很难拍的好,因为那一回最主要的内容都是诗,你可以拍出太虚幻境的虚无缥缈,可以拍出警幻仙子的美丽妖娆,诗你怎么拍?你打出文字来让人读吗?电视剧和电影都是综合艺术,你在那里一首一首的读诗,有几个人能耐着性子听,又有几个人能听得懂?何况在电视剧中,所有人的性格和命运都要经过故事情节和演员的表演来实现的,不是用诗来表现的,你读了不也是多此一举吗?今天的《说红楼》就到这里,下一期我们接着讲。 关注我,诗意纵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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