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褶皱里的记忆标本 窗外的梧桐叶簌簌飘落时,我突然想起小学三年级那个总穿碎花布衫的女生。记忆像褪色的蓝布窗帘,名字的经纬线尚在,面容的绣纹却已支离破碎。这种细小的断裂感,让我惊觉原来人生最绵长的离别,从来不需要郑重其事的道别。 我们曾趴在掉漆的课桌上合看小图书,用蜡笔头在算术本背面画想象中的飞船,可如今连她是否扎过红头绳都成了谜。记忆里那些被樟脑丸熏染的午后,总掺着连环画《小兵张凯》哗啦啦的翻页声,和搪瓷缸里凉白开的晃荡。我们攒了三个月的橘子皮换来的玻璃弹珠,早就在跳皮筋的沙地上散落成星。 城市北迁的绿皮火车鸣笛时,我望着站台上灰蓝的人影恍然。去年还常去的旧书店变成了国营副食店,巷口修钢笔的老头儿某天突然没了影踪,连水泥墙上"抓纲治国"的标语都被新刷的石灰覆盖。这些朝夕相处的存在,竟在某个午后广播体操的间隙后就成了记忆标本,封存在印着红双喜的玻璃罐里。 最惊心动魄的遗忘发生在粮票作废那天。当年总把窝头分我一半的后桌,在供销社门口擦肩而过时,我望着那张被岁月揉皱的脸,突然记起他用报纸包烤红薯递给我时,袖口磨出的棉絮像初冬的雪。原来某些记忆的碎片会像老式爆米花机般炸响,在某个特定时刻突然烫伤掌心。 如今我常在停电的夜晚给铁皮饼干盒里的老照片描金边,给儿时好友送去乡里土菜。因为懂得时光是把裹着绒布的铡刀,才更要攥紧那些尚未褪色的温暖。或许某天我们终将变成彼此记忆里模糊的工号,但此刻共度的晨昏,终会在时光褶皱里凝成琥珀色的光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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