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岁月是一把钝刀，割人时不见血，只在你回望时，才发觉皮肉早已翻卷。它蒙上我的眼睛，像一层灰翳，让我望你时，总隔着一层雾，一层泪，一层经年的尘。 我曾以为，爱是永不褪色的朱砂，是刻进骨头的誓言。可它终究成了褪色的墨迹，在时间的宣纸上晕开，模糊成一片怅惘的灰。我们相遇时，春水初生，春林初盛，连风都带着蜜糖的黏稠。那时的对视，是两盏灯互相照亮，是两片云偶然相撞，而后纠缠成雨。 后来呢？后来岁月以沉默为刃，一点一点削薄了誓言。我们仍相爱，只是爱得小心翼翼，像捧着一盏将熄的灯，怕风吹，又怕握得太紧掐灭了火苗。幸福成了旧书里夹着的干花，一碰就碎，却仍留着当年的香气。 夜深时，我独坐窗前，秋风簌簌，像谁的叹息。回忆是潮水，退去时留下满地残贝，每一片都割脚。我拾起它们，辨认那些模糊的纹路——这是你笑时眼角的细痕，那是你转身时衣角的弧度。它们曾鲜活如昨，如今却成了标本，供我在暗夜里反复摩挲。 若说遗憾，大抵是没能把离别也过得像相遇一样美。我们太擅长在爱里计算得失，却忘了最初的心动本就是一桩亏本买卖。如今隔着岁月相望，像隔着一整片荒原，你那边落雪，我这里起风，再没有一朵云能同时飘过我们的天空。 但我仍感激，这双被岁月所伤的眼，毕竟曾真切地望见过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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