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为何痛骂“文死谏，武死战”？

三十、贾宝玉关于“文死谏，武死战”的议论,是暗指胤礽复立前的一件事。

我们先看第三十六回，宝玉和袭人论及人之生死时说道：“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拚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那文官更不可比武官了，他念两句书汙在心里，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谈乱劝，只顾他邀忠烈之名，浊气一涌，即时拚死，这难道也是不得已！还要知道，那朝廷是受命于天，他不圣不仁，那天帝断不把这万几重任与他了。可知那些死的都是沽名，并不知大义。” 作者为什么要抨击备受仁人志士赞誉的“文死谏，武死战”这句名言呢？

我们来看康熙帝对其舅舅佟国维的训谕：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太子胤礽被废；四个半月之后，康熙帝又有悔意，打算复立胤礽为皇太子。这时，康熙帝的舅舅佟国维，“不顾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严重后果，'舍命陈奏'，请求康熙帝不要复立胤礽，'将原定主意熟虑施行为善'。这一冒死直陈，在朝内外赢得'盛赞'，人们称颂他不愧是'国舅大臣，不惧死亡，敢行陈奏'”①。康熙帝因此气忿的训斥他说：“今马齐、佟国维与胤褆为党，倡言欲立胤禩为皇太子，殊属可恨，朕于此不胜忿恚”②。“观尔所言，必是舍命陈奏。……朕拘执皇太子时，并无他意，殊不知舅舅之肆出大言，激烈陈奏者，系何心也。……舅舅前启奏时，外间匪类，不知其故，因盛赞尔云，如此方谓之国舅大臣，不惧死亡，敢行陈奏。……朕若诛尔，似类沽名。朕今断不诛尔，其坦怀勿惧”③。

从康熙帝的训谕可知，佟国维“冒死直陈”这件事，当时曾让佟赢得了朝臣们的高度赞誉。但这一“死谏”，对废太子胤礽的复位是极其不利的。因此，作者在书中才痛骂“文死谏，武死战”者，是“须眉浊物”，是在“邀忠烈之名”。这也是作者在书中痛骂“舅舅”的原因所在。作者曾借巧姐的判词骂道：“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见第五十六题）。还借倪二之口说道：“要不是令舅，我便骂不出好话来”（第二十四回）。贾芸的舅舅名叫卜世仁，谐音“不是人”；想必，这也是作者对“舅舅”的另一种辱骂。还有，巧姐的舅舅名为王仁（第四十九回）、王信（第六十八回），谐音“忘仁”、“忘信”，其意也应该如此。

那么，贾宝玉接下来所说的：“那朝廷是受命于天，他不圣不仁，那天帝断不把这万几重任与他了。”这句话，又暗指什么呢？原来，这句话里面隐含着“被谏者是康熙皇帝”的意思。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太子胤礽第一次被废后，康熙帝让大阿哥胤褆将“告天文命”拿给胤礽去看，胤礽看后说：“我的皇太子是父皇给的，皇父要废就废，免了告天吧”④。大阿哥将此话奏给康熙帝时，康熙帝气愤地说：“他的话都不成话，做皇帝的是授天之命，岂有这样大事，可以不告得的吗？”⑤由此可知，作者是用宝玉的“朝廷受命于天”，影射康熙帝的“皇帝授天之命”。还有，康熙帝的庙号为“圣祖”，谥号曰“仁皇帝”；由此，人们便把康熙帝称为“圣祖仁皇帝”，直至今日亦是如此。而宝玉所说的“若他不圣不仁，那天帝断不把这万几重任与他”的人，不正是暗指“既圣又仁”的康熙皇帝吗？要知道，自古至今，被谥为“既圣又仁”的皇帝，只有康熙一人。

至此，我们若把作者“骂舅舅”之事，和宝玉所说的那段话——“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那朝廷是受命于天，他若不圣不仁，那天地断不把这万几重任与他了”；再与“舅舅佟国维向康熙帝死谏”一事联系起来。书中所指，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注：①杨珍：《清朝皇位继承制度》271页。学苑出版社，2001年版。

②《清圣祖实录》卷236，康熙四十八年正月甲午。

③《清圣祖实录》卷236，康熙四十八年二月已巳。

④⑤《文献丛编》第三辑，《允禩允禟案·秦道然口供》，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编。

该文为崔玉智著《解开红楼梦作者之谜》第二篇第三十题。若有引用需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