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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日报

 老鄧子 2025-04-22 发布于海南
■ 李林青

  木麻黄对于海南岛西海岸来说,类似于一部史诗的序曲。行走在防风林区,单凭少年的记忆,就可以轻松捕捉到木麻黄天籁般的回响。刮过海面的风就像神秘而空旷的弹拨,曾经无数次抚平我躁动的神经。木麻黄隐匿了风、海岸线和天空之下自由的遐想。风在树梢上徘徊,柴柈燃起的炊烟,讲述一些自岛外迁徙而来的家族的往事。寥落的村子里,依然有明亮的灯火,有丛林的守护,有亘古回荡的大海舒缓的鼾声。就算古老的地理学,也无法准确界定人们对这片土地的真情实感。体验赤足踏上归乡的沙路,感觉漫长又短促,时间的流逝,给人带来了心境的起伏变化。

  树梢托举着满天繁星,托举着透明的夜色。整个海岸在安静地等待着风暴的不时降临。自命不凡的木麻黄,就像一艘艘竖着风帆的船儿滑向大海。行走在林区,会让人忽然想起西尔万·泰松,他在《在西伯利亚森林中》写道:“归隐山林时,我们能够忍受的只有阳光的入侵。”西部遍地的阳光,照亮了安顿生命的每一个角落。葱郁的木麻黄更像是现实中的易老庄禅,人们身处其中,内心却无半点浮沉之慨。海天的辽阔,足以让人“坐觉乾坤气独清”。在西部浮空蹑影,骋怀高咏,听防风林涛似琴声入耳,在清逸的氛围中瞩望点点归帆。

  风是宏大的自然叙事中最重大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它从海上来,从天上来,但至今没人看见这个虚空中的风箱。风可大可小可无,当它刮过海岸时,风烟弥漫,树木在剧烈摆动。遮挡狂风的木麻黄在海岸线上傲立了那么多年,它们的付出罕有人看得见。只有诗人——心甘情愿为这个世界歌唱的人,才会关注木麻黄,同情它的忧郁和孤独。呼啸的风,加上蓁蓁草木作背景,西海岸所演绎的落日画面,海天的苍茫一色,以及一望无际的沙白树碧,恍惚中总会有一名头戴斗笠、身佩长剑的侠客纵马走过。西海岸有风驻足,有浪涛驻足,有木麻黄宁静的守望。人们仿佛从静止的自然意境中看见思想的拂动,看见海面上暂时的风平浪静和烟云飞渡。像一位熟睡的孩子似的西海岸,千里和弦与万里涛声交织在它的梦乡,风儿永不疲惫的呓语,就像慈祥母亲哼唱的摇篮曲,那么温馨,那么平和。

  西海岸天光云影的徘徊,让“我总想知道是否有人能用语言去领会沉默的事情”(《孤独与宁静:巴尔蒂斯传》)。天将暮,海尤阔,风渐静而林正眠。西部的意境和气局并不着重在经营,而在于简朴的风景和潇洒的心绪,加上时间性的忽然缺失,会让人讶异,却也能同时感受岁月的淡泊随性。作为“物自体”的人,在置身西部时,能够做的就是任由身心自然地融入天地之中,悠然地步入防风林落满针叶的空灵虚寂之境,见证风与林的两不相抵和独来独往。海南岛西部的清幽,不仅展现在卷楮,还展现在涉猎者的眼里。那份旷古的野逸之趣,不知打动过多少骚人墨客的心。质感的阳光,生机蓬勃的沃野,香甜的瓜果,孤傲伫立在海岸的木麻黄,和似火一般吐蕊的木棉,以及无声流淌的大河,这些都是造物赋予西部的逸兴横生之作。通过人与物的印证,慢慢地理解自然与心灵的关系,理解西部沉默凝练的内核。

  回到西部,行走在木麻黄绵延的海岸,默默地忆及远近清寂的山景,跨越流水的桥梁,离开村庄愈走愈远的年轻人,以及花灿树黛、云涌波横的天海。一切好像都保持原样,但有的事物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河流的流向在悄悄调整,木棉花因寒潮的忽然来袭而迟开,帆樯在睡眠中驶离海岸,虚掩的门户在万千顾盼中迎来春风的吹拂。去年的人们曾约定今年到西部去看花,看毫不掩饰的天涯飞花欢舞的样子。

  当大风刮来时,木麻黄作为西部富有标志性的植物,它与远近朦胧的山岗、彤云密布的天宇,以及激荡不平的大海展开对话。每一场风雨都被写入记忆的册页,成为追寻西部自由行走异彩纷呈的篇章。洁净的沙滩上没有留下足印,只有三三两两的珊瑚散落和波浪不停的拍击。这时如果有人忽然朝着大海虚空大喊一声,也不会听到一丝回音,也许是碧海太过深邃,以至大自然的一切声音都被它刹那间稀释。在漫长的流光中,人类的记忆仿佛已静止,唯有大海进入孤独的沉思。在交替不息的节律中,心灵感受的空旷在慢慢扩展。西部,在徜徉的脚步不忍舍离之所,想念爽朗的海风,想念那些暖色调中摇曳的绿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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