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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裹着未凉的梦 鸟鸣在窗台晾成五线谱 耕田机咬碎的青草香 漫过院子的围墙 临行前点燃的三炷香 长出透明的根须 供在父母遗像前的酒杯里 一个倒影浮出声声叮咛 邻居家的大白鹅伸长脖子喊着 把露水喊成了带咸的泪滴 往行囊塞进旧毛巾时 催客的车笛声突然哑喑 让我多一会儿站在门槛上 数着此时的心跳 左边耳朵装着潮湿的蛙鸣 右边口袋藏着新买的站台票 出发！脚步已把田埂踩成虚线 柏油路正在吞吃离别的缠绵 我忽然想起昨夜忘了 给檐角的蛛网系上蝴蝶结 奔赴的行程已经开启 而故乡的草籽 悄悄钻进我的鞋底的某个缝隙 陪着我，在异乡择机落地发芽 阳光里的五爪枫红得惊心动魄。那些被风抚平的叶片像是被谁撒了把朱砂，在黛青的枝头燃出团团火红色。我怔怔望着满地打旋的樟树红叶，它们被风托举着，跳着某种古老的祭祀之舞，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是四月还是深秋。 直到转过花墙。晚樱的粉雾轰然漫过眼帘，细碎的花瓣落在肩头，像春天撒下的无数个温柔谎言的谜底。我忽然笑出声来——原来时光从来不曾错乱，只是人心总爱在季节的阴影里迷途。那些枫叶不过是早早燃烧的星辰，在枝头虚构出金戈铁马的秋意，骗过了所有渴望故事的眼睛。 风过时，红叶簌簌摇曳如经幡。我看见许多个自己在风中浮沉：地铁玻璃倒影里微笑的侧脸，深夜台灯下蜷缩的剪影，聚会时清脆的笑声撞碎在酒杯边缘。人们总说我的笑容像春天的溪水，却不知水底沉着经年的卵石，被水流打磨得圆润沉默。 樱被风吹着，雪片似的花瓣落进衣领，凉丝丝的触感让人想起去年深秋。那个站在梧桐树下数落叶的自己，与此刻站在春光里的身影，隔着两重季节遥遥相望。原来生命本就是层层叠叠的错觉，像五爪枫固执地举着不落的红叶，我们捧着永不结痂的伤口，在虚实交织的光阴里，活成他人眼中圆满的标本。 时光穿过隔岁的甬道 泥土松开蜷缩的指节 我在窗前埋下半袋星辰 等待根系织就花的邮路 油菜花率先拆开金箔 四片阳光舒展成蝴蝶的翅 露珠在叶尖调试琴弦 风掠过时 所有花儿都在背诵春的韵脚 长寿花捧着云絮安家 朝霞在瓣尖凝成水彩画 每片绯红都舒展着春风的纹路 当晨雾漫过篱笆 花蕊便吐出琥珀色的晨钟 玫瑰与月季抖开绸衣 刺尖挑圆黎明的光圈 露水在丝绒般的花瓣里寻宝 那些被夜藏起的胭脂 正沿着茎脉爬上春天的腮 石竹花拉着春风的柔手 锯齿状裙裾藏着康乃馨的絮语 绿茎在每一个骨节里写出倔强的诗 当暮色浸透窗台 每一朵都是举着灯笼的守夜人 小雏菊滚落一地银铃 白衣上沾满青草的印章 稚嫩瞳孔里住着整片晴空 蝴蝶结被南风悄悄借走 别在摇曳的腰肢上跳舞 牡丹与芍药裹着锦衾 芽苞渗出盛唐的炫彩 蕊深处 丝绸在低语 当东风吹响玉笛 她们便会解开盘扣 抖动一树霓裳羽衣 此刻泥土绽开绿色的笑纹 所有矜持的骨朵都擎起三炷香 我听见花瓣推开晨雾的声响 春天正从我的掌心 涌成漫过窗台的彩色潮汐 每道波浪都闪烁着 破土而出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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