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66年开始,传统戏被当做“四旧”而被迫停止演出,甚至把戏服都剪掉、烧掉,实在是荒唐至极。在1973年,居然是因为日本松山芭蕾舞团的访问,而使得京剧传统戏得以在舞台上进行了内部演出。 松山芭蕾舞团由清水正夫和松山树子夫妇共同创建于1948年1月,以“上演古典芭蕾”和“创作具有民族特色的芭蕾舞”为宗旨。1952年,他们第一次看到了中国电影《白毛女》,非常感动并决定把这个故事改编成芭蕾舞。1953年收到了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田汉寄去的《白毛女》资料及歌剧的舞台剧照集。 1955年2月12日,芭蕾舞剧《白毛女》在日本首演,松山树子扮演喜儿(上图左)。1958年,松山芭蕾舞团首次访华公演大受欢迎,通宵排队买票的人连成了一片。在演出地点天桥剧场,就连彩排都座无虚席,联欢会上还出现了五个“喜儿”合影的珍贵一幕(上图右),其中合演最左边的是京剧艺术家赵燕侠,她是京剧舞台上第一个扮演喜儿的。 1972年7月4日,孙平化率领208人组成的中国上海舞蹈团前往日本访问,受到热烈欢迎(上图),访问团历时36天演出了芭蕾舞剧《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这两出革命样板戏,被称为“芭蕾外交”,奏响了中日邦交正常化的历史序曲。1972年9月25日,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问,周恩来总理到机场迎接(下图)。9月29日,两国签署建立外交关系的《联合声明》,正式实现中日邦交正常化。 回顾这段历史,才能真正了解到,1972年底日本松山芭蕾舞团访华时提出想看看传统京剧,而当年这种氛围下能够马上组织演出来满足这一要求的政治背景。1973年元旦过后,有关部门通知天津市京剧团的武生名家张世麟以及该团的其他演职员,用一个月的时间恢复排练几出传统戏,二月份赴北京进行内部演出。 1973年,禁演传统戏已近7年之久,这时要演出传统戏,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有接到通知的演职员都大惑不解,但凭着深厚的艺术功底,很快就排练并演出,圆满完成了任务。可见戏曲演员的幼功基础是多么扎实,哪怕到了老年仍然能够身手矫健。所以,那种脱离舞台多少年之后就可以算作“票友”的说法是不妥当的,从小坐科的无论后来是否成为正式演员,都要比纯业余的票友强! 张世麟(1917~1996)8岁随父张德奎练功,12岁时得其师兄“南派”武生李兰亭教导,14岁起在华北、东北一带演出。1950年加入新成立的东北戏曲研究员京剧实验剧团,1952年在沈阳与另一位名家徐菊华共同创编演出京剧《雁荡山》,获得全国第一届戏曲观摩演出演员一等奖。1957年加入天津市京剧团任主演,其子为著名武生张幼麟。 张世麟可谓是七十年代演出传统戏的第一个“破冰者”。自此之后,传统戏又渐渐地被允许拍摄成电影或电视片,作为内部的特供资料,这项拍摄工作从1975年起开始,1976年大量地拍摄完成,客观上为传统京剧的复苏创造了机会。 2010年上海东方电视台戏剧频道《绝版赏析》栏目制作了8集专题节目《禁锢与复苏》,邀请了当年的亲历者专门讲述1975至76年之间奉命拍摄传统戏的往事,很多都是第一手资料,并邀请了刘曾复、吴小如、梅葆玖、李蔷华担任艺术顾问。 通过以上的专题节目也可以大致了解1976年那一批戏曲电影的来龙去脉。从所拍摄的剧目中来,有很大一部分是武戏,或者说是武戏成分较多的戏。比如高盛麟,就是一位武生大家,也兼擅文武老生、红生。今年恰逢高盛麟诞辰110周年,借此也是纪念这位京剧名家。 高盛麟(1915~1989)出身梨园世家,祖父高四保是清末京剧名丑,父亲高庆奎是“前四大须生”之一、“高派”老生艺术创始人。自幼学习文武老生,入“富连成”第四科(盛字科),工武生,主要学黄(月山)派武生戏,也兼习老生。 1931年从“富连成”满科后,行拜师礼“下挂”丁永利,正式学习杨(小楼)派武生戏,后来还兼学盖(叫天)派戏。高盛麟的“关公戏”则深受周信芳的“麒派”影响。故此,其表演风格英拔稳健、严谨凝练,善于武戏文唱,讲求神韵气度。 《凤凰山·独木关》是“黄派”传人李吉瑞的拿手戏,其灌制的唱片“在月下惊碎了英雄虎胆”四句散板在二、三十年代非常风靡,李桂春、周信芳等都效法之,后来此剧也成为“麒派”代表作之一。高盛麟很好地传承了黄派武生艺术,同时也吸收了麒派的特色。 李桂春是李少春之父,坐科学习梆子戏,23岁才改学京剧,后长期在上海演出连台本戏《狸猫换太子》,也是南派京剧名家之一,其武生戏也是宗李吉瑞。非常难得留有一段《独木关》的四句散板,正好可以对比着欣赏。 目前舞台上很少有演出《独木关》的,而在六十年代演出《红灯记》之前,钱浩梁有此剧的选场录音,那时的嗓音非常嘹亮,也非常挂味。 高盛麟还参加拍摄了《长坂坡》《汉津口》,此剧是杨小楼的代表作之一。杨小楼有“活赵云”之称,其中“抓帔”是最为经典的身段,李万春、李少春、厉慧良、王金璐等大武生也都擅演。 按理高盛麟在此剧中应该前赵云、后关羽,但在电影中一般不采用“一饰二角”,赵云由高盛麟的弟子俞大陆饰演。 俞大陆(1938~1996)也出身梨园世家,曾祖父俞菊笙是“俞派”武生创始人,祖父俞振庭、父亲俞步兰均为京剧演员。1950年考入中国戏曲学校,工武生。1958年毕业后分配到中国京剧院四团,1962年拜高盛麟为师。 在《长坂坡》中,曹操也是相当重要的角色,袁世海在样板戏中参加了《红灯记》和《平原作战》的演出,应该说始终没有脱离舞台,回到传统戏的适应性还是比较快的。而对于曹操这个人物,也是袁世海最擅长的角色之一,在之前的长期舞台实践中也是常演的剧目。 在花脸名家中,裘桂仙、侯喜瑞、裘盛戎都灌过唱片,尤其是侯、裘两位还特别将引子、定场诗、大段念白和此剧的重点唱段“旌旗招展龙蛇影”灌制了2面唱片。 裘盛戎按照裘桂仙的路子为“旌旗招展空翻影”,袁世海也是“龙蛇影”。有时可不能小看唱词上的这一点点不同,往往可能就是流派风格的不同,并不是流派创始人随意为之,而是特别设计的。比如“张派”的《女起解》就要唱“低头离了洪洞县”,除非不按流派来唱。 高盛麟解放后加入武汉市京剧团,1962年与张君秋“走马换将”被传为佳话。1972年进入中国戏曲学校任艺术顾问、教授,1975年至1976年参加了上述电影的拍摄之后,迎来了恢复传统戏的时代。1978年之后,陆续演出《打渔杀家》《投军别窑》《八蜡庙》《战宛城》《古城会》《丧八丘》等。 这一批电影中,还有以短打见长的武生名家张云溪和武丑名家张春华合演的《三岔口》,这个剧目是京剧中非常经典的,常常作为出国演出剧目。 张春华还与刘秀荣合演了《小放牛》。这是一出载歌载舞、富有生活气息、充满童趣的小戏,荀慧生、马富禄还灌过唱片。在影片的演员表中,标着牧童由张春华饰演、由王占生配音。之后在中国京剧院的各种演出中,都没有见到过“王占生”这个名字,倒是有“黄占生”,在【百度百科】里查到:文武丑行。师从汪荣汉、高富远、王盛如、王福山、王连平等名家,后又得到京剧大师萧长华先生的亲传,塑造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艺术形象。但由于姓不同,就无法判断是否同一人? 1976年的一批电影里,也拍摄了一出“猴戏”,“猴戏”也是短打武生戏里很重要的部分。老一辈武生名家中,郝振基、尚和玉、杨小楼都擅演,杨小楼还灌过《安天会》(即《闹天宫》)唱片。 南派武生郑法祥、王桂卿、张翼鹏(盖叫天之子)以及李万春、李少春等都是演猴戏非常出色的,也都自成一家。新中国成立后,李少春多次出国演出《闹天宫》等剧。1975年4月参加了集训,被安排拍摄《闹天宫》一剧,试演了之后非常不理想,因此换了王鸣仲拍摄。主要因为李少春1974年在戏校指导排演《红灯记》的回家路上跌倒引起脑震荡,经救治转为脑血栓。1975年9月21日,李少春因心脏病与脑血栓并发,在北京积水潭医院逝世,没有等到大地真正回春,终年56岁。 王鸣仲(1927~2020)12岁入长升社科班习武生,15岁转入李万春组建的“鸣春社”科班,得到精心传授。1949年加入沈阳京剧团,1955年随团赴西欧各国演出,在法国拍摄的新闻片中有《闹天宫》的片段。1956年随梅兰芳赴日本演出,后转入中国京剧院一团,为该团主要武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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