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岛的山是忽然出现的。车子转过一个弯,它们便"哗"地立在那里,白得耀眼,像是天空不小心漏出的光,凝成了固体。新西兰的山从不故作高峻,只是安静地站着,积雪的线条柔和得如同妇人围裙上的褶皱。 ![]() ![]() 我见过许多地方的云,却少有像此地这般缠绵的。它们低低地悬在旷野上空,仿佛一伸手就能扯下一团。云影在绿地上游走,羊群便在这明暗交替中埋头吃草,浑圆的屁股微微颤动。风来时,草浪翻滚,露出底下潮湿的泥土气息。这草原是极有耐心的,年复一年地绿着,从不多话。 ![]() 海湾的水蓝得让人心慌。那颜色太过纯粹,像是把所有关于蓝色的想象都熬煮浓缩了。潮水退去时,沙滩上留下细密的纹路,宛如大地的指纹。我常蹲下来看那些被浪送上岸的小贝壳,它们精致得不像真的,边缘薄得透光。海鸟踱步其间,爪印与波浪的痕迹交错,构成转瞬即逝的图案。 ![]() 北岛的火山地热区终日冒着白烟。泥浆在池子里咕嘟作响,吐出一个个饱满的气泡。硫磺味浓烈却不刺鼻,反倒让人想起温泉鸡蛋的香气。地热蒸汽从岩缝中钻出,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缕缕白丝。这些地方总让我觉得,脚下的大地是活着的,它在呼吸。 ![]() 雨林里的光线是经过筛选的。阳光穿过层层蕨叶,落到地面时已经变得毛茸茸的。树干上爬满青苔,摸上去像老人的手掌般柔软湿润。偶尔有鸟鸣从极高处跌落下来,清脆地碎在落叶堆里。我总疑心那些参天古树是有记忆的,它们站立了几百年,看过了太多故事。 ![]() 小镇的房屋都矮矮的,漆成柔和的颜色。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毫无节制,花瓣重重叠叠,几乎要压弯枝条。午后街上少有人影,只有蜜蜂在花间忙碌。咖啡馆的招牌被晒得褪了色,门上的铜铃却擦得锃亮,客人进出时叮当作响,声音能传过整条街。 ![]() 夜晚来得迟疑。夕阳把云彩染成粉紫色,久久不肯褪去。最后一批海鸟归巢时,波浪也安静下来,只轻轻拍打着礁石,如同母亲拍哄婴儿。星光渐密,银河清晰可辨,像一条缀满钻石的河流横贯天际。 ![]() 这片土地教人懂得,温柔不是软弱,而是一种持久的力量。它存在于晨光抚摸山脊的弧度里,存在于海浪反复淘洗沙粒的耐心间。万物在此都学会了轻声细语,连狂风掠过山谷时,也先要变成一阵低吟。 ![]() 我渐渐明白,这里的风景之所以动人,正因为它从不试图证明什么。山就是山,水就是水,树就是树。它们只是存在着,以最本真的样貌,对望着它们的人,极尽温柔。 前一篇:《晃晃悠悠︱不寒而栗的视觉冰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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