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偏隅一方，或入土为安》 1 一只蚂蚁爬上了我的肩膀 它颜色猩红，像童年染指过的覆盆子 没有翅膀，没有声音，没有笑容 它一无所有，只剩孤默 蚂蚁和孤默 一起停在我的肩膀好多年 我背负野穹 用山尖捅破云海 给天空留下一封致歉信 文字什么都没有 信封里仅有一株 四月里刚采摘的艾草 云雾姑娘拾阶而上，再拾阶而下 什么也没带走 除了手心处 紧紧攥着去年的雪 旧时雪握在手里 怎么都不觉得冷 蚂蚁早已爬下我的肩膀 躲在暗处静静繁殖 或是历经死亡 2 钢筋和混凝土 已蚕食了我的第一跖趾骨 还剩多少个春秋 我的肉身将被全部凝固 救赎，从逃离成为城市的样子开始 救赎是碎掉的糖人 蜜蜂吸一口，蚂蚁咬一口 自己舔一口用以续命 剩下的，都留给时间消融 我渴望救赎 却拒绝逃离 愿以有罪之身 偏隅一方，或入土为安 3 松果落地的回声 窗外雨打芭蕉的密语 蝉蜕剥离树干的颤音 都不如自己胸腔里 那枚古钟撞击的声音动听 透过耳朵的传感 到达头颅的中枢 再流回进血液里面 热烈有力的搏动声音传来 不止经历了一个季节 4 反复绽放的鲜花最迷人 反复去爱人却容易迷失 去爱吧，奋力陷进迷失的爱欲里 一切无知的事情都会在无知的大地发生 5 想参与春日的喜宴 没有收到请帖 特意写了一行字 云海翻滚，不过尔尔 6 黄昏的陷阱被触发 羔羊匍匐在地 可怜的气息散发开来 往大地深处蔓延 蚯蚓也跟着瑟瑟发抖 鹧鸪张开喉咙 为疯长的梧桐高歌 为即将来到的月光感到快乐 庆幸生命的朴实 又熬过了白日活到了夜晚 月光没有空闲 忙着切割昨日的誓言 黄昏也没有空闲 忙着清理生锈的诗句 羔羊趁机逃离，鹧鸪不再歌唱 黑夜又是一副安静模样 我确信自己就是泥地上那一滩腐烂一半的枯叶 7 木棉花开，烫伤了晚霞 也烫伤了我的眼睛 我是湖面易碎的涟漪 有人把我捞起，用来浇花 浇灌出新的明艳 我竭力克制动荡，漂浮，鲁莽的思想 为一茬柳絮写诗 为一只漂荡的舢板写诗 为一朵萎败的水仙花写诗 诗句是呼吸，是爱欲，是苦痛，是破碎和沉醉 是忧愁和溪水不间断的冥想 是幽会的咖啡店，是一个人的旷野 是在黎明陷入沉睡又在黄昏醒来的旅人 我举杯，和斜雨对酌 试图探寻轮回的破绽 微醺的人间读不懂深潜古井的明月 踉跄的影子一碰即碎 让人忍不住相信 宿命的归宿确是一无所有 8 山间有涨潮声 石阶下压着一张旧船票 当脉搏里的血液喷涌而出 血里游出一条无名的鱼 山间有退潮声 旧船票已被烧成灰烬 玫瑰开得鲜红 根茎吸食着无名鱼的残骸 野风阵阵掠过 树影婆娑，又寂寥 野茶树将往事发酵 留予访客品尝 9 这里原是一片古老的海 这里是眼前，是苍苔爬过的痕迹 是一道山峦，是一阵过往的风 是坚硬的爱，是深渊与石壁潮湿的交易 是压缩了无数个岁月漫长的岩浆 我曾是这里的游鱼 当海水消散 身上的鱼鳞鱼鳍鱼尾跟着褪去 我卑微隐伏 以深沉的山势捍卫这里 经历青铜白银黄金时代 这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红钰历史 像被下了诅咒 昔日的荣耀俱不可说 只剩下一堆没有面孔的石像 和深埋地底的鱼类化石 光阴的利齿咬破时间的喉咙，啃食生命的骨肉 在这里躺着的 都曾在春天里热烈地活过 10 当桃花凋零出最后一个休止符 枯萎后的季节 开始倒退行走 请允许我离去 已把夏日的话都提前讲完 我的舌头渐渐生锈 落日刺进我的肋骨 我浴血而歌，宣告与世界和解 救赎，就从此刻开始 图文无关，文章配图来源：AI生成。 编辑：柳馨梦；校对：林诗晴； 策划：廖秋香；责编：周逸帆；  延伸阅读 作者简介 张荣兴，笔名昏鸦派，广东梅县人。梅州市作协会员、梅江区作协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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