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14日,星期天,家住广东肇庆的白玉莲女士遇到了一件让她终生难忘的事——在光天化日之下,宝贝儿子丢了。 白女士在某保险公司上班,当天上午还有个客户需要拜访,她便让母亲在家陪着年仅12个月的儿子恒恒玩耍。 她出去的时候是早晨8时许,到了中午11点多回来时,却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不见了母亲和儿子的身影。 白女士以为母亲带孩子在外面附近玩耍,也没有多想,戴上围裙去厨房做饭。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做好一桌丰盛的午餐,左等右等,却不见母亲带孩子回来。 着急了的她赶紧拨打母亲的电话,始终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白女士急了,开始胡思乱想,莫非母亲带孩子出去玩遇到了不测?把孩子弄丢,或者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不过她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测,自己安慰自己,肇庆的社会治安很好,人贩子拐卖孩子的事这些年很少发生。况且,又是大白天,母亲还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正在白女士焦急万分,坐立不安的时候,家里的座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正是母亲的手机号。 让她奇怪的是,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母亲那熟悉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男子低沉的声音:“白玉莲吗?你的儿子恒恒在我手上。” “你是谁?为什么要扣留我的儿子,我母亲在哪?他们怎么样了?你想干什么?”白女士听后强装镇静,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 “别问那么多,你母亲和儿子绝对没事,我现在遇到了困难,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在24小时之内,给我准备30万现金,保证她们二人平安。”对方不耐烦地说。 听了这话,白女士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坏了,自己的儿子是真的被不法分子绑架了。 在电视剧中,她曾经看到相似的一幕,当时还觉得那都是虚构的,现实中不会发生。没想到,这事不但发生了,还轮到了自己头上。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回拨过去,跟对方周旋。 拨打之前,她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录音机,希望录下对方说话的声音,引导绑匪暴露关键信息,为后续解救儿子提供帮助。 电话中,她积极跟对方商谈,希望绑匪放弃贪婪的报价:“无论你是谁,有困难我应该帮助,可我是个上班族,日子过得很一般,去哪里给你搞那么多钱?” “少给我装糊涂,你的底细我还不知道?作为保险公司的金牌销售员,月收入几万,拿出这笔钱对你来说不是难事。”绑匪旁敲侧击地说。 听了这话,白女士心里一惊,她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收入情况,但还是分辩说:“你一定弄错了,我不是什么金牌销售员,我的业绩很差,挣的钱只够糊口。” “别再废话了,我不管你收入多少,也不管你是去借还是去抢,拿不来30万元的话就撕票。”绑匪显然失去了耐心,在电话中吼道。 白女士听了虽然很着急,但仍旧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对绑匪说:“你说我母亲跟儿子在你手上,那就让我听听她们的声音,这样我才能相信。” 绑匪听了,犹豫片刻,表示同意。不一会,听筒里传来儿子的声音:“妈妈,我怕……”白女士听了心里一紧,像刀割一样疼,却还是镇定下来,想知道母亲的安危。如果母亲没事,儿子的处境就应该没有那么糟。 几分钟之后,在她的坚决要求下,绑匪终于答应让她母亲接了电话。电话中,母亲显得万分焦急,她惶恐不安地说:“玉莲,赶快把你在银行的存款取出来交给他,保孩子的命要紧。” 白女士既是对母亲,也是对绑匪说:“妈妈,我哪里有什么存款,您是老糊涂了吧?” 母亲哭唧唧地说道:“玉莲,妈没有糊涂,你的收入我知根知底,你要是爱财如命,把恒恒的命给丢了,不光你老公跟你没完,到时候我也不认你这个女儿。” 白女士听了感到颇有些困惑,甚至是吃惊。身为一个见多识广的母亲,难道不应该配合自己,在绑匪面前哭穷,争取少拿赎金吗?可为何她却在对方面前抖露出女儿的收入情况,还做出威胁,这口气怎么都不像与自己同一个立场,怎么听都像是在替绑匪说话。 不过既然母亲都说自己有钱,百女士觉得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已经失去意义,自己要做的,只能是稳住绑匪,争取母亲和儿子早日获救。 她随后对绑匪表示,自己会想办法凑钱,希望对方不要为难母亲和儿子,保证二人的绝对安全。 挂了电话,白女士赶紧给在邻近城市工作的丈夫打电话,让他赶快回家。两小时之后,丈夫丁先生回来了,夫妻商量之后,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不能跟绑匪私下里处理,这些人是不讲信用的。当务之急就是马上报警,让警察来解救母亲和儿子。 接到报警后,警方非常重视,当即派出办案经验丰富的刑侦大队长卢宽,处理这起性质恶劣的绑架案。 卢宽是个老刑侦,从警20多年,侦破过不少大案,办案经验丰富。听了白女士介绍情况之后,又听了绑匪的录音,然后召开会议,全面分析了案情。 卢宽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分析指出,绑匪跟白女士的母亲极有可能认识,因为他对老太太说话比较客气。 还有一点,白母的语气虽然急促,但是仔细一听,觉得她一点都不惊慌,显得胸有成竹,似乎笃定自己的外孙没事。 对卢队长的分析,白女士比较认同,却又难以置信。 在平时,母亲对外孙很好,跟对待亲孙子那样。当天出门之前,母亲神态自若,像往常一样,给外孙换衣服,一口一口喂他吃饭,并没有什么异常。 卢宽听了之后没有反驳,而是打开录音机,让白女士反复听绑匪的讲话,再回忆一下,看是不是觉得耳熟。 白女士听了几遍,果然觉得绑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卢宽只好让白女士回去,保持电话畅通,跟绑匪周旋,不要逼急了对方。 随后,卢队长安排派出所的民警,以查户口的名义,到白女士所在的小区挨家挨户走访。这样的话,既可以了解白女士的人际关系,也能了解到白母的情况,还不会被绑匪察觉。 邻居反映,白女士和丈夫来自广西,经过多年打拼,他们在肇庆站稳了脚跟,都有不错的事业。白女士从事保险行业,丈夫在一家工厂当销售经理。他们为人谨慎,礼貌客气,跟邻居没有什么过密往来。在城市的人际关系比农村淡薄,即使是邻居,也老死不相往来,这再也正常不过。 卢宽本人来到保险公司,了解白女士的人品和收入情况。 反馈的信息显示,她的确是公司的金牌销售,收入不低,每个月基本上都是五位数。不过白女士比较低调,穿的是工装,没有佩戴名贵首饰,也没有开车,只是骑着电动车上下班。在大街上遇到,谁也不会将她跟高收入阶层联系起来。 这更加证明卢宽的判断,绑匪之所以知根知底,一定有内应。这个“内应”,很可能是白女士的母亲。要么是他们之前认识,要么是白母说起过女儿的收入,不然的话,对方不可能对白女士的经济状况知道这么清楚。 调查发现,白女士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卖过化妆品,当过销售员,社会关系复杂,认识的人很多,三教九流什么职业的都有。 调查还得知,白母年轻的时候也颇有姿色,思想还比较开放,异性朋友不少。 由此看来,绑匪很有可能早就认识白母,从她的口中得知其女儿收入不低,产生了绑架勒索的想法。 那么,白母的表现为何如此镇定?这一点也让办案人员颇为费解。为了弄清真相,刑侦大队长卢宽做出决定,对白女士住宅周围的监控进行查看,希望从中找到答案,发现绑匪的蛛丝马迹。 监控显示发现,白女士出门之后,其母一直带着孩子在家。直到上午10点45分,白母才带着恒恒出去,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出门之后不到两分钟,一辆黑色家用轿车悄然而至,停在了小区门口,白母随即抱着外孙恒恒上了汽车。司机驾车一溜烟向东南方向驶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由于监控画面不太清晰,白女士对司机样貌进行辨认,只是觉得对此人的体态有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显然,白母与司机出去是二人提前约好的,快11点才出去,到了12点,电话就无法接通。这足以说明,司机最有绑架嫌疑。只要调取白母的通话记录,就不难查到嫌疑人。 就在这时候,绑匪的电话又来了。之前绑匪虽然打来过电话,但那是在电话亭,用公话打的,无法追踪,这一次卢宽就在跟前,他一看显示的号码,大喜,这次是用手机打来的。 当对方得知白女士还没有准备好赎金的时候,气势汹汹地嚷道:别再耍花招,当心撕票。白女士则按照卢宽的提示,开始跟对方讨价还价。 卢队意图很明确,就是在拖延时间,动用技术手段,对电话进行定位。 白女士在电话里哽咽着说,自己之前确实在银行有存款,但是半年前迷上了炒股,赔的血本无归。为了不影响夫妻感情,自己一直对丈夫和母亲隐瞒真相,打算慢慢填补这个亏空。希望你高抬贵手,降低赎金。如果真要坚持要30万,短时间内自己真的没有能力凑齐。 对方听后似乎有所触动,对白女士说,先挂了电话,让我考虑一下。这时候,身旁响起一个声音在念叨:不行,30万一分都不能少! 白女士听后大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母亲大概以为绑匪挂了电话,这才毫无顾忌地发言。谁知道,绑匪忙中出错,竟然没有挂掉。真相终于浮出水面,警方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 这时候,警方也通过技术手段,对绑匪进行了定位,发现他是在某烂尾楼盘的一所住宅内打的电话。警方随即赶到,包围了那个烂尾的小区,冲进去之后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此时距离绑匪挂电话只有不到十分钟。根据时间推算,绑匪并未走远,很可能就在对面的中医院。这所医院附近大都是刚拆完的废弃地,只有零散房屋,百米内没有复杂地形和密集的建筑。 与此同时,另一路警察通过调查,查出了绑匪使用的手机卡的机主名字。他叫邱文各,是中医院的前副院长。 半年前,邱文各因为挪用公款,收家属红包,被院方开除。据院长介绍,这个邱文各有作风问题,身边美女成群,各种年龄的都有。为了取悦异性,邱文各往往出手大方,一掷千金,导致入不敷出,这才想起挪用公款。 东窗事发之后,邱文各卖了汽车,还卖了在外面买的几套住房,这才还上挪用的公款,被从轻发落,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 院长说,卖掉几套房屋之后,邱文各暂时还是住在院区的家属院。 听了院长介绍,卢队长立即带刑警奔向邱文各的住处,叩响了房门。停了几分钟之后,邱文各才将门打开,有一丝惊慌的神情一闪而过。 在回答提问的时候,邱文各滴水不漏,说自己一直在家,之所以开门有些不及时,是因为看电视在沙发上睡着了。 然后便反问卢宽,不知道你们登门,有何贵干? 邱文各一开口,卢宽心里有了底,此人跟绑匪声音极其相似。但是他不动声色,对邱文各说,有人绑架了一名儿童,跟家属谈判使用的手机卡,是你名下的。 邱文各说,这个手机卡在半月前跟手机一起丢了,便没有再用,又买了张新卡,号码是……卢宽随即拨打绑匪使用的电话,邱文各的电话果然没有响起。 邱家各处房间门都是敞开的,没有他人的任何痕迹,也就没有直接证据,不能强行对邱宅进行搜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卢宽安排人手在楼下盯梢后,便带队返回公安局。 卢宽让技术人员调取了邱文各旧卡的通话记录,希望有所发现。这一来,果然有了重大收获。就在前两天,这个卡竟然曾经给邱文各的母亲打过两次电话。这说明邱文各撒了谎,旧卡的使用者正是他本人,只不过没有跟其他亲友联系。 可能是一时疏忽或习惯使然,他不慎跟母亲打过两个电话。 卢宽请示上级之后,决定对邱文各采取强制措施,进行审讯。邱文各看到通话记录之后,不能自圆其说,只好承认自己仍在使用旧卡。但是他解释说,自己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在外面搞女人,怕妻子查出来,才欺骗说不用了。 等他表演完毕后,卢宽拿出了最初的电话录音,在邱文各面前播放。邱文各当即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很快,他承认自己参与绑架,开始交代犯罪过程。 随着他的供述,真相浮出水面。 邱文各老家是广西的,早年跟白女士的母亲聂文娟有过一段情史纠葛,闹得沸沸扬扬。邱文各因此名声扫地,在当地待不下去,动用关系调到了肇庆。 无巧不成书,聂文娟为了照顾外孙,也在2010年元旦到了肇庆。2010年春节,二人在街头偶遇。困境之中的邱文各得知聂文娟女儿很有钱,心生一计,决定绑架勒索巨款。 为了让聂文娟配合,他使出浑身解数,让徐娘半老的她陷入情网,欲罢不能。接着,邱文各告诉聂文娟,自己投资做生意,资金一时困难,实在无路可走,只能采取假装绑架的下策。 聂文娟竟然满不在乎地答应说,配合你可以,但是有个条件,你要跟你老婆离婚,然后娶我。 需要解释一句,当年聂文娟正是因为跟邱文各乱搞关系,丈夫得知后才跟她离婚。从那之后,聂文娟一直没有再婚,现在看老情人依旧爱着自己,也能让自己得到快乐,跟对方在一起白头偕老,就成为聂的最高追求。 得了最佳内应,邱文各大喜,就开始策划绑架小恒恒。 为了防止警方定位,邱文各打电话的时候就到附近废弃的楼盘某个住宅内。没想到,还是被警方发现。 而聂文娟,就带着外孙恒恒,藏在邱文各宿舍楼的一处地下室内。 邱文各已经跟妻子分居,聂文娟成为他事实上的伴侣。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太短,一对老鸳鸯很快就要各奔东西,在不同的监狱中度过。 破案之后,白女士也通过律师见到了母亲,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聂文娟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事自己知情,而且是主动参与者。 白女士依旧觉得难以置信,通过律师询问母亲,你这样做的理由何在? 未曾想,聂文娟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邱文各跟自己不但有染,还生过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白女士。聂文娟还说,在邱文各的资助下,我才将你抚养长大,供你上学成才…… 得知自己身世后,白女士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认下邱文各,要不要向司法机关出具谅解书? 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法官在量刑的时候考虑到了这一因素,对犯了绑架罪的聂文娟和邱文各从轻判处5年有期徒刑。 听到判决的瞬间,二人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表示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们绝不会演出这一场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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