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下午的梧桐街格外闷热,我蹲在算命摊前,看着竹签筒被阳光晒出细小的裂纹。老先生捻着花白胡须,老式圆框眼镜滑到鼻尖,泛黄的八卦图在褪色的蓝布上若隐若现。 "姑娘是来问前程的吧?"他说话时露出两颗金牙,指节粗大的手在签筒上轻轻一抚,三枚油亮的铜钱便叮当落在卦盘上。我望着铜钱边缘的绿锈,想起宿舍楼前那棵总也开不好的海棠,今年春天到底没熬过倒春寒。 签筒摇晃的声音像是外婆的纺车。第五次考研失败后,母亲在电话里说老家新开了服装厂,表姐已经当上小组长。铜钱在卦盘上转出模糊的光晕,老先生突然按住其中一枚:"坎卦主水,姑娘命里该往北边去。" 梧桐叶的影子爬过他的青布衫,远处传来城管车的警笛声。老先生猛地站起来,蓝布包袱皮在空中抖开,竹签哗啦啦散了一地。我看见他弯腰时露出后腰的膏药,灰白的发茬沿着脖颈刺进洗得发硬的衣领。 最后一支签卡在砖缝里,签头染着暗红的漆,像是干涸的血迹。"枯木逢春",四个描金小字在夕阳里忽明忽暗。我蹲下身,发现那支签比其他短半截,断口处还留着参差的木刺。 夜市亮灯时分,我又路过那个巷口。算命摊变成了烤冷面小车,穿青布衫的老头正在给铁板刷油。"加肠加蛋?"他抬头时金牙一闪,油星子在暮色里迸成细碎的火花。我忽然看清他腕上缠着的电子表,蓝光屏显示着19:30。 晚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那些卦辞签文早被踩进尘土。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导师的信息跳出来:"实验室新项目需要助手,明天来报到吧。"北三环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串被风吹散的铜钱,滚向望不到尽头的长街。 卦盘上的铜钱永远在旋转,可掷钱的人总要自己决定何时伸手接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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