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吉克族的起源得追溯到公元9到10世纪,那时候中亚是波斯文化的中心地带。塔吉克人属于波斯语系民族,语言跟伊朗的波斯语同根同源,文化上也深受波斯诗歌、建筑和宗教的影响。他们主要分为两支:平原上的塔吉克人,靠种地为生,大多信仰逊尼派;高原上的塔吉克人,以游牧为主,部分信奉什叶派。 他们的聚居地遍布中亚,从帕米尔高原到费尔干纳谷地,覆盖了今天的塔吉克斯坦、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还有中国新疆的塔什库尔干地区。 中亚自古就是个民族大熔炉,塔吉克人的历史跟这片土地的兴衰紧密相连。早年间,他们生活在巴克特里亚和萨曼尼德王朝的统治下,撒马尔罕和布哈拉这些城市是波斯文化的明珠,商贸繁荣,诗人在集市上吟诵,商队驮着丝绸和香料穿梭不息。 13世纪,蒙古铁骑席卷而来,城市被摧毁,田地荒废,塔吉克人的生活被打乱。到了16世纪,布哈拉汗国和萨菲王朝的争夺让中亚再次陷入动荡,塔吉克人被夹在突厥和波斯势力的拉锯战中。 19世纪,俄罗斯帝国的扩张彻底改变了中亚的格局。俄军南下,吞并了布哈拉和撒马尔罕,塔吉克人的聚居地被纳入俄属中亚。同一时期,英国和俄国在中亚展开“大博弈”,为了争夺地盘,两国把阿富汗划成了缓冲国。 帕米尔高原南麓的塔吉克人就这样被留在了阿富汗境内,与北方的族人隔绝。边境线上,木栅栏和哨兵取代了曾经自由往来的商路,塔吉克人的生活被硬生生割裂。 20世纪初,塔吉克人的分布已经非常分散。阿富汗北部的巴达赫尚省住了将近900万塔吉克人,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和布哈拉也有600多万,中国新疆塔什库尔干的塔吉克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文化上自成一派。 塔吉克人只有800万生活在塔吉克斯坦,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一,原因得从历史、地理、经济和文化几个方面来挖。首当其冲的就是苏联的边界划分。1920年代,苏联为了巩固在中亚的统治,搞了个“民族划界”的政策,说是让各民族有自己的共和国,实际上是按政治需要来分。 塔吉克斯坦在1929年升级为共和国,可它的边界完全没顾及塔吉克人的实际分布。撒马尔罕和布哈拉,这两座城市自古是塔吉克人的文化中心,波斯语的诗歌和建筑随处可见,可偏偏被划进了乌兹别克斯坦。 费尔干纳谷地的很多塔吉克村庄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这些地方的塔吉克人祖祖辈辈种棉花、养蚕,集市上摆满了葡萄干和地毯,可一夜之间,他们的身份变成了乌兹别克斯坦公民。 乌兹别克斯坦政府为了强化突厥文化,推广乌兹别克语,塔吉克人的学校逐渐改用乌兹别克语教学,波斯语的书籍被束之高阁。时间一长,很多塔吉克人开始说乌兹别克语,甚至在官方登记中改成了乌兹别克族。到了今天,乌兹别克斯坦的塔吉克人估计有600万,但不少人已经融入了当地的突厥文化,民族认同感渐渐淡化。 阿富汗的塔吉克人则是另一个大头,人数将近900万,集中在北部和东北部的巴达赫尚省。他们之所以留在阿富汗,根子还在19世纪的英俄博弈。英国为了挡住俄国的南下扩张,把阿富汗设为缓冲国,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人就这样被隔在了边境南侧。 阿富汗的塔吉克人主要靠农业和游牧为生,巴达赫尚的山谷里,梯田和牧场是他们的命根子。可阿富汗近代以来的动荡,尤其是1979年后的战争,让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苏联入侵、塔利班上台,战火烧毁了村庄,很多人流离失所,想北上塔吉克斯坦却被边境的铁丝网挡住。 塔吉克斯坦本身的条件也限制了人口的聚集。国土面积小,山地占了九成以上,帕米尔高原的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冬天大雪封山,交通靠一条蜿蜒的帕米尔公路,运货的卡车得小心翼翼地开。农业只能在杜尚别附近和少数谷地搞,产量低得可怜,粮食得靠进口。 经济上,塔吉克斯坦主要靠农业和侨汇,年轻人很多跑去俄罗斯打工,寄钱回来养家。杜尚别的集市上,摊贩卖着水果和手工地毯,可生意清淡,城里的工作机会少得可怜。这种情况下,塔吉克斯坦压根没能力吸引外面的塔吉克人回来。 文化的离心力也在拉开塔吉克人的距离。乌兹别克斯坦的塔吉克人,长期生活在突厥文化里,年轻一代更习惯用乌兹别克语,波斯语的传统渐渐被淡忘。撒马尔罕的清真寺虽然还是塔吉克人祈祷的地方,但周边的学校和媒体都推乌兹别克语,民族的边界越来越模糊。 阿富汗的塔吉克人虽然还保留着波斯语和文化,可战乱让他们顾不上跟塔吉克斯坦联系。喀布尔的集市上,塔吉克商贩卖着羊毛和干果,可他们的孩子得躲着塔利班的检查,生活朝不保夕。 政治上的壁垒更是一道硬坎。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关系不算太好,边境管控严格,人员往来得办一堆手续。阿富汗的塔吉克人想去塔吉克斯坦,签证和路费就是大问题,更别提战乱让边境哨所戒备森严。 塔吉克斯坦政府虽然想过召回海外的塔吉克人,可没钱没资源,政策基本停在纸面上。这些因素加起来,让塔吉克人只能分散在各国,只有800万留在了塔吉克斯坦。 1991年,苏联解体,塔吉克斯坦成了独立国家,可迎接它的不是繁荣,而是长达五年的内战。1992到1997年,政府军和反对派打得不可开交,杜尚别附近的村庄被炮火炸成废墟,田地荒废,集市空荡荡。 战争死了好几万人,几十万塔吉克人背井离乡,有的逃到阿富汗,有的挤进乌兹别克斯坦的难民营。战后,塔吉克斯坦的经济一团糟,工厂停工,学校关门,年轻人只能去俄罗斯打黑工,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攒点钱寄回家。 内战让塔吉克斯坦元气大伤,也彻底打消了海外塔吉克人回来的念头。阿富汗的塔吉克人本来就过得艰难,塔利班1996年上台后,巴达赫尚省的村庄经常被骚扰,学校被烧,市场被毁。 他们想北上投奔塔吉克斯坦,可边境线上,士兵拿着步枪检查证件,签证批不下来,很多人只能掉头回去。乌兹别克斯坦的塔吉克人日子稍微好点,可他们已经在撒马尔罕和布哈拉扎根几代,孩子上的是乌兹别克语学校,邻居是突厥人,生活跟塔吉克斯坦没啥交集。 塔吉克斯坦政府在战后试着搞民族团结,号召海外塔吉克人回来建设祖国。杜尚别的官员开了几次会,印了宣传册,喊着“民族复兴”的口号。 可现实很骨感,塔吉克斯坦的经济全靠农业和侨汇撑着,帕米尔公路年久失修,卡车运货得冒着塌方的风险。城里的医院设备老旧,学校缺老师,年轻人宁愿去莫斯科刷盘子,也不愿留在杜尚别找工作。这样的条件,哪能吸引外面的人回来? 全球化倒是给塔吉克人带来了点联系的机会。互联网普及后,杜尚别的网吧里,年轻人开始用手机跟阿富汗的亲戚视频,聊聊家常,分享波斯语的诗歌。塔吉克斯坦的学校也开始教波斯文学,课本上印着鲁米和海亚姆的诗,学生们读得朗朗上口。 可这些文化上的努力,挡不住现实的硬约束。阿富汗的战乱没停,塔利班2021年卷土重来,巴达赫尚的塔吉克人又陷入困境,想跑也跑不了。乌兹别克斯坦的塔吉克人,很多人已经不觉得自己是“外人”,撒马尔罕的集市上,他们跟乌兹别克人一起卖地毯,聊的是足球和天气。 如今,塔吉克族的分布还是老样子:3000万人口,塔吉克斯坦住了800万,占四分之一;阿富汗有将近900万,乌兹别克斯坦600多万,还有一小部分在中国、巴基斯坦等地。 塔吉克斯坦的帕米尔高原上,牧民还在放羊,羊铃声在山谷里回荡;杜尚别的集市上,商贩吆喝着卖水果,街上挤满了自行车。民族的文化纽带没断,波斯语的歌谣还在传唱,可政治、经济、地理的壁垒像一堵墙,让塔吉克人没法聚到一起。 未来,塔吉克人估计还是会这么分散着生活。塔吉克斯坦的经济发展慢,吸引不了多少人回来;阿富汗的局势没个准,塔吉克人只能在那儿硬扛;乌兹别克斯坦的塔吉克人,早就融进了当地,改不了身份。全球化让他们的文化能通过网络传下去,可要真聚到一块儿,难上加难。塔吉克族的故事,就像中亚的山川,绵延曲折,没个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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